仪器发出嘀嗒的声响,躺在病床上的岑劫意识陷在混沌的海洋中。
飓风掀起海浪,无尽的深渊拖曳着他回到记忆的伊始。
所有画面都是模糊不清,难以辨认的,一帧帧的画面闪过,终于,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唾骂声,逐渐清晰起来。
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走在街上,周围全是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们,在这座封闭的大山中,落后和愚昧流淌在河中,哺育着一代又一代鬼魅魍魉。
他们习惯了不当人,于是也不要那个同乡的大肚子女人当人,在女人生下孩子后,他们用尽了各种恶毒的话语去指责她,谩骂她。
女人一直默默承受着,她是这样怯懦,柔弱,只会在日复一日的闲言碎语中消耗着自身的生机。
没有人会想到她会毫无征兆地爆发,在大街上疯了一样见谁砍谁,将那些别人灌进她耳朵里的尖酸刻薄的话,全都喷了回去。
她酣畅淋漓骂了一场,打了一场,外面威风凛凛的疯婆子,回到家里后,却抱着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这半辈子对谁都好,对谁都掏心掏肺,在家的时候拼命干活,照顾弟弟,只为了能够减轻爸爸妈妈身上的担子。”
“恋爱后那个老板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辞了工待在他身边照顾他,他要给我钱,我没拿一分一毫。”
“可我得到了什么?怀孕后,那个老板一脚把我踹了,我挺着大肚子回家,你外公外婆却骂我见不得人,骂我不知廉耻,说我是个只会给家里添麻烦的赔钱货,以前被我帮过的乡亲,也个个来踩我一脚。”
“小劫,我今天才知道,这世上只有恶人才能活的最舒心。”
“只要你够狠,你够毒,就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
“可你一心软,那就轮到别人来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用刀子捅你的心了。”
“啊妈妈妈”
那时候的岑劫太小了,他想要对母亲说你再等等我,我快要长大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够带你离开这里了,就可以不让任何人都伤害你了。
可是母亲没有等他,他的母亲不会寄希望于一个连话都说不完整,路都走得跌跌撞撞的小孩。
她吊死了,就在他面前。
小小的婴孩踉跄地从摇篮中爬出来,胡乱挥舞着手臂,想要抱住妈妈悬在空中的双脚,但连却够都够不着,最后只有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喊着妈妈。
“妈”
和梦中婴孩的哭喊重合,如今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面容青紫交加的青年喃喃地如此呓语,泪水顺着他脸颊滑落,浸湿了一大片枕头。
妈妈,你说的对,人够狠,够毒,就能比谁都活得好,我此前的十几年一直都是这样。
唯一一次心软,就真的好疼好疼啊。
可我舍不得,舍不得去报复。
我小时候没能保护你,如今遇到兰倾,他那么可怜,那么柔弱,和你一模一样,我怎么能够忍住不去救他。
哪怕我的兰倾是假的,我也无法伤害他。
利刃切割着心脏,细细密密的疼在梦魇中划破一道口子,岑劫缓缓睁开眼。
那双曾经锋锐冰冷的眸子,此刻失去了所有神采,他眼神空洞地望向天花板,伤痕交错的脸庞上全是未干的泪痕。
“病人终于醒了!”耳边护士惊喜的声音落在岑劫耳中,好像隔着层厚重的玻璃,完全听不真切。
声音越来越嘈杂了,是那些医护人员进入病房,开始对他进行各项检查,伴随着各种仪器传来的声响,他们不停询问着他的情况。
岑劫干裂的嘴唇始终没有吐出一个字,如墨般漆黑的双眼没有焦距地涣散着。
整个人没有一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