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没有多久, 或许还不到一天,因为唐恩汐……她到底去哪里了?当房间里还有他人时, 唐思烬的思维能被勉强分散开, 但在类似现在的时刻,一切避无可避。死人的身体软陷的,在他旁边, 仿佛和身上的气味一起,像潮湿的泥土一样接近了他。
现在他开始恐惧了。
但唐思烬烧得昏昏沉沉, 他想不清自己究竟害怕它的什么。是尸体本身、它活着时的所作所为、还是进门的刹那, 晃动着的吊影?
他隐约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见那样的影子。
恐惧的源头连在它身上,随后穿越时空,到自己身边。
隔着一道门,一切声音都很不明晰。又有人在说话、走路。低低的交谈声, 都很轻软, 不像两个男人。
那就是唐玉和小美了。
『小美?』
思路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如果真是小美, 为何会和平地坐在外面, 和她急切要从之逃走的人对谈?这次的两个声音里,没有一个像在害怕。唯一的可能是,小美之前的害怕全是装出来的。唐思烬努力思考当时的细节,可能是她装出来的,有人要试探他是不是真心要加入闰年。可她不像装出来的……
或者,外面的人根本不是小美。
不是小美。
『还有谁会到访这种地方?』
唐恩汐!
他之前如何也没像现在这般惊出一身冷汗。
真有可能是她在这里吗?若是这样,他情愿是自己看错了小美,他情愿马上就会有人上来惩罚他。只有唐恩汐不能在这里。黑暗里坐起来,又瘦又单薄的妹妹。她可以又疯又极端,她可以一直逼迫他,她可以和他无休止地吵架。她可以……
但他一直爱她,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
所以一切都没关系。
他可以接受。
他唯独不能接受……
唐思烬头脑一狂乱起来,头忽然间更痛了。黑暗从无形中伸出手,将他重新拽了进去。这次他并没有彻底睡着,听觉紧张地注意着外面,因此门一有滑开的趋势,他立刻恢复了清醒。
只剩下一个人的脚步声。
熟悉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唐玉居高临下站在床边。还未等他试图出声,她淡淡地,带着一丝微笑道:
“恩汐来了。”
唐思烬心里有什么东西直直坠下去了。
他不抱希望地问:“小美呢?”
看到她脸上缓缓扩大的、遗憾的微笑时,他愈发遍体生寒。等她自然而然往死人处投了一眼时,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但为什么她只提及唐恩汐,对他之前的反抗行为只字不提?
唐思烬艰难地组织语言:“她……你……”
“恩汐在喝咖啡。”唐玉耸耸肩,“我告诉她,你生病了。对了,你们是不是订了明天的车票?”
他毫无反应地看着她,过了很久,只剩下一点气声重复:“喝咖啡?”
“很普通的咖啡,我自己也喝了一点,没什么可担心的。”唐玉说,“她要回家了。”
尽管对此处毫无感情,唐恩汐的习惯仍然是把长大的地方叫做“家”。
“家”不是学校,是这里。
唐思烬说:“但这里是她的家。……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不是讲过了吗?我告诉她你生病了。”
尸体的腥味弥散在空中,带出恐惧的气息。
头更痛了。
他还是想不清她想做什么,无意识地喃喃:“她是我妹妹。”
“我知道,亲爱的。”唐玉转脸瞥向门口,“这儿不是还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