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娃娃一模一样,应当属于同一个制造工厂。
「妈妈给我床头……」
唐思烬放开双手,看着头颅们滚到一处。
现在他想起它们的出处了。
「妈妈给我在床头放了娃娃。」
「我说她的哥哥呢?所以妈妈又给了我一个。」
娃娃们脸对着脸,头颅甜美地彼此微笑,像亲昵不可分离。
恩汐很喜欢这两个娃娃。“双胞胎”那个型号的娃娃从脸到体型都一模一样。她在妈妈去世那段时间尤其黏人,时时刻刻都要和他在一起,甚至夜里偷偷跑到他床上,仍然带着一对娃娃。那时候她还没生过病。
小学开学前夕,她不再带着它们到处走了。
他在地板上发现了被拧掉头的娃娃。
她似乎是想把它们的头交换到彼此身上,但娃娃脖子内部是连接头和脖颈的钩子,被扯断之后就无法好好合上,头也接不回去。后来怎么样了?临走前恩汐把娃娃埋在土里,背对着他,轻轻唱歌,语调稚嫩而诡异。
「妈妈。」
有那么一瞬间,娃娃的微笑和妹妹记忆里的表情开始重合。
唐思烬吸了口气,把它们一边一个撞进衣兜,只不再看。
他甚至往安乐椅扶手处挪了一点,试图忘记头颅在果盘里的模样,低头时却又是一怔。
之前倒映出模糊映像的安乐椅扶手上,覆盖着杂乱的潮湿气痕和细小抓痕,边缘处赫然多出了半只血淋淋的成年人手印。
不仅形态反常,那些所有印记,甚至包括那只鲜艳的血手,都不像被新鲜印上。
它们给他一种奇特的印象,即这些都是从内部往外出现的。
唐思烬意识到什么,起身回奔,经过妹妹写字的地方,拉开了盥洗室的门。洗手台和镜子超乎寻常地高,他踩住脚凳往上,见镜面边缘赫然是和安乐椅反光处如出一辙的血手印和抓痕。形态完全相同,犹如同一帧画面被记录,再投射到每一个符合条件的显示面上。
看样子镜子里之前有过一个血淋淋的人,以一种极其痛苦的姿势扭曲着,单手撑住镜面,重力全压在下半手掌。
问题在于:这是谁的血呢?
还有抓痕。
唐思烬深深地呼吸。
他所知道的,只有一个人,会在试图忍耐什么的时候做出抓挠行为
他自己。
这样一来,或许那些转瞬即逝的痛感也有了解释……它们以这种形式出现在镜子内部,就好像当他在外遭遇怪物的攻击,镜子里也另外存在一个人形,代替他遭受无法消除的痛苦,并在难以消解中,留下了手印和抓痕。
唐思烬看向光滑的镜面。
眼角发红的男孩回视他,衣衫整洁,没有外伤,只是身体在微不可查地打颤。只这一眼,唐思烬已经意识到对方根本不能完全算是自己的镜中映像,因为即使面无表情,他仍然看出了对方试图封印在不变表情下的惊异和退缩。
但更重要的是,在和镜中人对视的瞬间,所有被鞭打留下的伤口被激活了。
之前消失的疼痛排山倒海压抑而来,让唐思烬短暂陷入了生理性的痉挛,身体失去操控,当即从脚凳上跌落。人影一闪而过消失,而即使疼痛伴随对方的消失再次抽离,沉重下坠的身体也一时失去了反抗力。
脚凳被反作用力推开,在地上划出长长的一段,死寂顿时被两道声音撕破
“砰!”
“呲啦”
那一下摔得很重,没有遮挡的膝盖上必然出现了淤青。
身体自主权终于回归身体,唐思烬以最快速度翻身爬起,冲进走廊,那里是因那声扰乱安静的跌落而重新出场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