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起了皱纹的眼睛竟然也能瞪圆,陆安然听见陆知书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眼泪不知不觉又掉了出来,一双眼睛通红滚圆,猫一样地看着眼前男人,紧抿着唇不愿意多说了。
这边动静不小,周围时不时的有人看过来,起先只是一两眼,最后甚至有几个等着自家老汉吃饭的妇人凑近,也不到跟前来,就站在三四步远假装乘凉谝话,其实一双双耳朵竖的不比兔子短多少。
显然一个哥儿说这种话题不合适,陆安然依旧哭,但比之刚刚沉默多了,只时不时吸吸鼻子发出一两声响,他张了张嘴巴似是也没想到从而还说起,最后颓丧地闭上,将脑袋埋在还在颤抖的双肩里。
陆知书显然是被气昏了头,直接转身吼道:“看什么看,地里的活都不干了?”隔老远都能感受到他浑身气愤的躁动,还真有几个胆小的就直接被吓走了,但更多的都是长舌妇出经验了,翻他一个白眼抖擞着脸上的肥肉木桩一样继续坐着。
陆安然无所谓,倒是陆知书气的手指都是颤的,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跟这些女人说什么,闷了一会又重新坐下来。
“陆叔,我求你了……救救……救救我吧。”半大的孩子哽咽地说出了“救”这个严重的字眼,陆安然小心翼翼抓着陆知书衣服的一块小角,“我不要嫁过去,我会死的,一定会死的。”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上满是惶恐,他还小,还什么都不懂,但凭借着本能就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这比理智的判断还要更加精确,陆知书几乎是在他说出口的瞬间就信了,若是放任不管,这孩子是真的会死。
“陆叔,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嫁给混混,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家丑不可外扬,秦念也不愿给别人添麻烦,他姓秦,不管秦家给予他什么,都受着,甚至为了不被秦家抛弃还一个劲地想自证价值,想法很符合当下社会,跟陆安然的生存之道完全相悖。
既然白氏敢做,就得做好东窗事发的准备,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垃圾桶,陆安然哭哭啼啼恨不得将所有的恼恨都倾诉出去,只可惜说到一半就已经泪雨滂沱,瑟瑟发抖说不下去了。
不过他的反应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孩子,再怎么那也是你爹,怎么可能把你嫁给混混。”涉及到家长里短,陆知书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手心像是黏在陆安然的肩膀上一班,有点沉。
“是呀,那是我爹。”陆安然泪雾朦胧的眼睛看着他,吸了吸鼻子,“也是秦智的爹,陆叔,秋天秦智就要交学费了,再过两年白娇就要嫁人了,混混给了我、我、我娘三两银子,我……”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秦念不是人,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倒卖的牲畜罢了,或许连牲畜都不如。
陆知书完全愣了,他不敢相信,可小孩身上的伤口却在提醒他不得不信,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这孩子又怎么会跟自己求救,又怎么会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变相羞辱自己?
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个双眼亮晶晶,绕着自己腿打转要糖吃的小不点,再回想起这些年来一直沉默寡言,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永远佝偻着背,像个小老头一样的虚弱的孩子。
陆知书呼吸陡然重了起来,他摸出来旱烟袋在田埂上使劲磕了磕,因为首都好几次都没点着,最后一次火苗还差点燎了手指,只不过他皮糙肉厚毫无知觉,只一口接一口地吐着烟圈,双眼泛红地看着不远处:“你爹……咋说的?”他声音沙哑,就像是磨刀石一般粗粝。
“出门去了……可能要等我嫁人了再回来。”陆安然抹了一把眼睛,哭的太多,眼皮红肿几乎都要闭不上了。
“出门去了……可能要等我嫁人了再回来。”陆安然抹了一把眼睛,哭的太多,眼皮红肿几乎都要闭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