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帝君激愤到了何等地步!

主辱臣死,主上狂怒至此,臣子不能不愤君上之慨;但身为皇权最忠实的贴心老棉袄,首辅闫阁老及次辅许阁老却只将纸条传看了一回,随后放上书桌,回位闭目安坐,竟然没有再说一个字。

明明是叫内阁公议 拿到纸条一言不发 岂不是有欺君忤逆的嫌疑?众人疑窦满腹 莫知所以 也只好随之沉默。

如此默然一刻钟之久 大家才终于从心底服了这两只老狐狸刚才奉命传旨的李再芳又匆匆折返 抓起桌上的纸条就在油灯上点燃 然后厉声警告在场的重臣绝不许泄漏 权当没有这么一份旨意。

面对诸位大臣的诘问 李公公犹豫再三 终于叹出一口气来:

“还不是时候!”

·

的确还不是时候。飞玄真君狂怒上头之时 或许还能横行无忌肆意妄为 但稍稍清醒后理智回笼 却不能不面临最残酷的问题如果宗藩仅仅是作恶多端妄行不道 那其实也还有缓和的空间;一旦涉及到犯上作乱 双方就非得彻底摊牌 见个高低死活不可。既然彼此都要摊牌 对方的同党盟友亲眷当然要不惜一切鱼死网破 动用一切的手腕如果挣扎中真的把倭寇和葡萄牙人的军队拉了过来 朝廷又为之奈何?

能镇压军队的只有军队 但现在屈指一算 九边的边军要防备蒙古护卫京城 决计不能动用;各省的驻军早就因为国库空虚裁了大半;至于京营的戍卫部队嘛……

飞玄真君板着指头算到这里 不能不感到一阵强烈的心虚。

只能说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飞玄真君在京中挥霍无度败坏朝政挑拨内斗爽了这么多年 终于也等到了孽力回馈的那一天。京城中的军队到底有多少在吃空饷 仅存的那点人手又到底有多少战力 皇帝是根本不敢知道 也根本不敢去想这点兵力也就只能缩在城内当当裱糊匠 要是真拉到海边两军对垒

真要闹到那个地步 动心思的恐怕就不止几个脑子进水的藩王了。

手里没有兵说话就不硬札 老巨婴也奈何不得客观规律。所以无论飞玄真君暴跳如雷气成河豚气成蚂蚱气成土拨鼠 临了了还是只能让李再芳把圣旨追回 暂时将事情给压下去。公开的秘密毕竟不等于秘密的公开 这种事上了称千斤不止 皇帝的颜面是决计保不住的。冷淡对之 大事化小 才是稳妥方便的不二法门

闫阁老许阁老精明强干 老成谋国 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人家裱糊朝廷十余年 即使骤逢大变亦能保持权位不失 良

有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