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大胆的想法在杜禾敏脑子里飞过,但她又觉得是自己太异想天开。
“林老师好是好,但生人勿近,熟人有度,很少见她,不对,是我这些年就没见她对谁这么照顾过。总感觉她对楼楼……很特别。”
陷入自我怀疑的杜禾敏感慨万分,“起先我还错误地以为林老师不待见楼楼,对楼楼很冷淡。其实不然,她比我们谁都待见,做得也比我们谁都多。”
这点上,何欢的看法跟她是相同的。
从前的林慧颜是什么样她不清楚,但近日她接触到的林慧颜,以及观察到的林慧颜对楼以璇的态度,确然是很有“猫腻”。
她不是个爱在背后论人对错是非之人,雾里看花的事,旁观者也未必就看得真切。
“看人、看事都不能光看表象。真正的机缘或际遇,都在表象下藏着。”
杜禾敏若有所悟:“何老师讲的话,有时跟楼楼很像。”
何欢笑笑:“有吗?我们这叫‘多愁善感’。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跟成长经历有关,时常被外界事物所触动,悲观中有乐观,情绪丰富,但大体上都能自愈自洽。”
自愈自洽不了,就会演变为抑郁症。
她有过这方面的担心,此前也去做过心理咨询,幸而诊断结果是好的。
悲观中有乐观。
杜禾敏凝神品咂着这句话。
似茅塞顿开般,她半是疑惑半是笃定地望向何欢。
“为什么不是乐观中有悲观?何老师,你的不开心比开心要多,是吗?”
“我早就过了计较开心与否的年纪……”
“何老师,”杜禾敏打断,不想听她屈服于年龄的消极言论,“不说了,你开车吧,我开着窗吹会儿风行吗?”
她非常需要吹吹冷风,把自己吹醒,把自己从何欢的温柔漩涡里吹醒,把自己从何欢那句“我是禾敏的女朋友”的善意谎话里吹醒。
何欢这么温良端方、善解人意的女人,哪儿哪儿都好的女人,怎么会是她的女朋友呢?
那是在奶奶临终前,宽慰奶奶的权宜之计罢了。
她该对主动施以援手,陪她演戏的何欢报以无比纯正的感激之情,而不是报以卑鄙可耻的非分之想。
可……
面对何欢,她又怎么忍得住不动心?
何欢是她见过的最娴静淑雅的女人,一颦一笑都堪比古代的大家闺秀。
她呢?
咋咋呼呼的市井小民。
不在于什么阶级之分、门第之见,也不在于身份有多不对等,是她缺乏勇气再去轰轰烈烈地爱一回,怕又竹篮打水一场空,更怕唐突、亵渎了她心中的女神。
何欢说自己已经过了计较快乐与否的年纪,她又何尝不是早已经过了想爱就爱的年纪。
压在她面前的那座巍峨大山,阻挡的不是她去往何欢面前的路,而是她去往所有女人面前的路。
动心很容易,爱很难。
“行是行,再关小点儿,风凉,怕你吹感冒了。”
见杜禾敏没动作,何欢从她这边把副驾车窗又关了一截,只留了四分之一的缝。
爱意随风起。
风不止,意不平。
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杜禾敏也没管。
她昂起头,让夜风灌进领口。
让不该起的情愫从眼睛倒灌进胸腔,把它埋起来,埋得越深越好。
又在心里一遍遍告诫着:别再做梦了,杜禾敏。
……
林慧颜两年前就换了车,不是楼以璇第一个坐副驾的那辆了。
颜色仍是银白色。
车内也仍是素洁原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