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然开始问:“听怀真说,你有位已故的妻子,是为复活她才入的魔道,如今进展如何?”

张复弦轻叹,笑意渐敛:“当初她亡于战场,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她的尸体找回。如今我成了拔狱谷主,以拔狱谷寒极棺令她尸身不腐,又搜尽天下的天材地宝,寻遍玄魔之医,但仍不尽人意……”

莺然注视着他,颇感悲凉。

既是为他的努力近九百年却徒劳无功。也为徐离陵确实看得透彻他心里已不只在意弦花了。

莺然打住他的述说:“倘若你已经不想救她,请不要再折腾她了。”

张复弦愣住。

莺然:“我修阴阳道,对亡者九幽略知一二。世间亡魂初逝,不知身死,徘徊人世,头七方知己死。此后至尾七,亲人行祭礼,送其了却尘世牵挂,入九幽轮回。”

“你只让她知晓你记挂着她,她便一定也记挂着你,执念深重。如今你已不再记挂她,便也要叫她知道,让她不再蹉跎。”

张复弦表情僵了僵,随后笑道:“秦夫人为何这样说,我怎么可能不想救她?八百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想叫她活过来。”

莺然:“但你同我说起她时,眼里只有精明。”

没有思念,没有伤怀。

好像只是因为她是徐离陵夫人,便刻意向她表现他爱妻。

张复弦微笑:“夫人说笑了。”

他起身,道时辰不早,告辞。始终未承认。

莺然也无意逼他承认。

她回身要去找徐离陵。

恰好徐离陵安置完东西过来,顺手收了茶具。

他没收张复弦的杯子,随手扔到一边。每回都是如此,只洗茶壶与莺然的杯。

莺然好笑地瞧着他,跟他一起到水池边去。

他洗茶具,她同他聊天。

聊到张复弦,她不由叹:“同样修魔道。为何武秀明虽为魔,仍心思澄澈。但张复弦已忘初心呢?这究竟是因人,还是因道?”

水声潺潺,白瓷碰响中,徐离陵道:“心思澄澈?你是这般想武秀明的?”

莺然:“难道不是?”

徐离陵:“武秀明入魔道,原是想报仇雪恨,故而练了极端的功法,以寿换功,极速大成。报仇雪恨后,又贪恋人世,不想死了。”

“张复弦入魔道,是想复生亡妻。后在魔道中大展拳脚,高歌猛进,成了拔狱谷谷主,如今是魔道中屈指可数的寿数近千年未入五衰之巅峰。权势地位力量万众追捧,让他将复生之事已不再排在心中第一位。”

“这二者有何区别?同样是欲,同样在魔道中迷失,难不成渴望生的欲望,就比渴望身外之物的欲望要高尚些?”

莺然:“这……”

徐离陵洗完了茶具,关水,望着她,漆黑的眼,如同诱人坠入的深不见底的渊。

“欲,人皆有之,无穷无尽。魔心会将欲放大,就如同用水考验沙漠中干渴的人,用珍馐考验即将饥饿至死的人。人性尚经不起考验,更何况被放大的魔欲。”

莺然沉思。

徐离陵擦了手,微湿的手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莺然低呼一声,捂额瞪他。

徐离陵:“都是普通人,普通魔,不用深思。”

莺然点点头,抬手做出要弹他的动作。

徐离陵低下头,让她弹回来。

她却搂住他的脖颈,亲了他额角一下,笑道:“你若是不成魔,定会是位很好的教论道学说的先生。”

莺然不再多想旁人事。徐离陵低头要吻她,她忽又抬手弹了他额角一下,笑出声。

徐离陵不怕疼似的,额角红了,动作也未停顿,直吻上去,堵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