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手心掐出了红色的月牙痕,我慢慢松开了手,后知后觉察觉到疼痛。妈妈沉默下来,过了好久才哑着嗓子开口。

“其实在拿到照片后,我好久都无法接受,我的两个孩子怎么会这样,我怕别人看你们的异样眼光,怕你们日后分开会反目成仇,怕你们走歧路,”她说,“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

我心骤然沉下来,她却又说。

“直到你们出了车祸,小序昏迷不醒的那两天,我好几次求老天爷,只要小序醒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那时候我才明白,比起世俗眼光,作为妈妈,我更希望你们平安。”

像是在死刑场上被赦免,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妈妈。

李鸣玉仰头看着她,声音很轻:“我们会的,妈妈。”

“我无法接受你们的关系,但也不想强迫你们分开。小鱼这七年已经过得很苦了,我不能再让你难过,”妈妈忽然看向我,揉了揉我的头发,格外温柔,“以后进入社会面对的苦难要比现在多得多,还有很长的日子,长到我和你爸爸离开,你们也需要相互扶持着对方。”

李鸣玉:“你和爸爸会长命百岁。”

“哪有那么多长命百岁?”妈妈笑着摇摇头,忽然说起,“那天小鱼出柜,你爸爸气得要死,但是前两天,有人来我们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聊八卦,说他们的邻居是同性恋,恶心死了,你爸爸还骂了他们,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歧视同性恋。我们是老古董,接受新思想慢,但比起任何人,我们都希望你们顺遂。”

或许是因为李鸣玉七年的走失,或者是因为我车祸的昏迷,妈妈不再奢求我们,但得到祝福是痴人说梦,我尚且过了许久才迈过这个坎,又怎么能要求爸妈立马接受。

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心脏酸胀,我看向李鸣玉,看到他冲我微微笑了笑。

“不说这个了,我今天中午在家吃饭吧,”妈妈站起身来,她眼睛尚且红着,却在笑,“做了什么菜?”

午饭我没有再去插手,李鸣玉去厨房做菜,我和妈妈单独在客厅坐着。方才说完那一通话,我迟钝地尴尬起来,刚想回卧室缓一下时,妈妈忽然叫住我,她说。

“对不起,小序。”

我愣了愣,半晌才无所谓地摇头,笑起来,却还是在进卧室的时候没忍住掉了两滴眼泪。

年幼时的缺失不会消失,然而一直以来我所介意的,所嫉妒的,好像都在那一刻彻底释怀,就算是我这样的普通人,也有资格习得爱。

今天中午阳光是白色的,与昨日和明日的日头不会有任何区别,风摇曳,带动光斑流淌在床上。我听着厨房重新响起的油烟机声响,打开窗户,看到外头枝头起了绿。

是春。我恍然大悟。

·

直播是在三月的最后一天。

我太紧张了,那天四五点钟在宿舍就醒了,索性起来洗漱。宁珏迷迷糊糊睁开眼,语气虚弱:“你不会要起来读口语吧?”

我点点头,用嘴型说:424。

这是宁珏的四级成绩,这下他彻底睡不着了,心如死灰地盯着天花板。

九点李鸣玉来校门口接我去场地。场地是宋烁家的公司提供的,很亮堂,像个舞台,离直播还有两个小时,外面已经能听到媒体交流的声音。宋烁的直播也已经预约好,标题是【今天不打游戏,聊点善方药业董事长章群的真事】。

我在后台艰难换上了西装,眼尾点了痣,乍一望过去,和李鸣玉几乎看不出分别了。

“先说什么来着。说大家好,我是啊,我是直接说名字,还是加前缀,说善方药业董事长的养子,”我焦虑地来回踱步,“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