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人们晃动的身影间,从满地的狼藉上,看见孤身一人站在那里的裴时璟。
为什么没人管他呢?
抛妻弃子,另有新欢,甚至还动手的男人都能获得其他人的递烟与拍肩,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迫站在那里承受这一场场闹剧的人,却得不到任何的安慰呢?
裴时璟沉默地站在那片阴影里,站在满地狼藉之上,属于少年人青涩单薄的脊背都快隐进横梁折角打下的阴影里。
再晚一秒,就窥不见分毫。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对面客厅里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得到只言片语。
大人们好像总是默认,孩子什么都不懂。
哪怕他们口口声声让反目成仇、心怀恨意的夫妻和好,说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但还是没有一个人将他从这场闹剧里拉走,没有一个人递去一个眼神,或是有关安慰的只言片语。
大家都只是任由他站在碎掉的瓷碗碎片旁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好像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是一个需要有人触发程序,才能感知到情绪的机器人。
阮嘉梨手攥住门边,向前迈步。
裴时璟恰好也抬起头看她。
隔着熙熙攘攘晃动的人群,隔着一个白墙水泥地的楼梯间,隔着两扇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
漆黑防盗门,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
他没什么表情。
神情是让人诧异的平静,目光也没有温度。
瞳孔黑得看不见一丝光亮。
太平静了,几乎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眼神,以至于阮嘉梨被这个目光惊得一顿。
然后眼前就伸出另一双手。
妈妈从前面揽住她,一边回望,一边叹气,阻止了她的动作,看着她,摇了摇头,说进去吧。
阮嘉梨被带着后退,人影在消散,楼梯间在变暗,站在那里的少年也在逐渐变远。
“砰”一声。
防盗门合上,人声、人影,全都消失不见。
裴时璟就此消失在她眼前。
直到现在,对门持续不休的争吵已经持续很多年,没有人会再费心思去管。
只有偶尔实在太吵,或闹得太晚时,会有人隔窗喊一声“还睡不睡了!”“明天孩子还要上学呢!”,诸如此类的言语,短暂地停歇一段时间,然后在无法预料的时间里再度响起。
譬如此时此刻。
阮嘉梨躺在床上,被迫地听了近半个小时。
他们好像不会累的。
男方不断吼叫着自己为这家付出了多少,钱都是他挣来的,如此云云,而女人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他的出轨与不忠。
从双方一开始的矛盾,再到无尽的延伸,叠上摔打东西的动作和声响,没完没了,无止无休。
人在互相厌弃的时候,好像仅仅只是一个无心的举动,也会让对方感到厌恶万分。
……裴时璟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什么表情地听着?
还是戴上耳机或是耳塞,当作眼不见心不烦?
不得而知了。
关于钥匙的那场乌龙过去,他们可能又要退回到那种擦肩陌路,对面不识的陌生人状态了。
阮嘉梨实在无法在这种嘈杂到让人厌烦的环境中入睡,披上衣服,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
对面楼栋都还有几户人家亮着灯,大家应该都还没睡。
对面的阳台和房间也是漆黑的。
……裴时璟不在吗?
阮嘉梨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初秋渐凉的家属院楼下,梧桐树叶在夜风里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