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色还远不到暗下去的时辰。
床帐可以遮住帐外的光亮,能遮得住他心里的光心里的人吗?
“那”青雀决定,先当做他没有暗示,笑问,“阿娘和逾白几次过来,还从没对殿下正式行过礼,殿下要不要见?”
楚王很快说:“就不见了。”
“你的家人,现在若见我,必要行大礼。”他抚着青雀的鬓发,细细解释,“我不少人跪,不必再多添她们。”
青雀从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理由。
怔了一瞬,她忍不住把全身投在楚王怀里。
“殿下……”片刻,她又开口,声音微微地发颤,“一直避着她们不见,都是因为”
“是。”楚王回答。
他笑问:“你不高兴?”
他像是玩笑,又似认真,总之,用的不是严肃的语气:“你不愿意跪人,我猜,自然也不愿让她们跪人。”
“但,”青雀喃喃,“身份礼节如此。”
“所以不见,便不必行礼。”楚王笑。
说出这些话,竟似他在表功。倒是……新奇。
青雀把脸缩在他胸口,不动了。
她想到了他们的这两年。
除去第一夜,她求他收下他时,还有两次拜年之外,她似乎,真的没再跪过他。
连前岁求他留下承光,她都是坐在床上,坐着的。
他站在床边,看着她,靠近她,环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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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当日,楚王一早便入宫庆贺、领宴。
父皇的审视,太子的忌恨,其余兄弟的戒备,朝臣们的猜疑,母亲掩藏在镇定安然之下的担忧……大明宫里的暗流,依旧和他得封亲王之后的每一年一样,令他无趣又烦闷。
他也熟练地应对着一次又一次不怀好意的试探。
在大明宫里的每一个时辰,都似在军中的一整日那么长。
时常传到耳边、说在面前的夸赞,更还远不如承光的尖叫动听。
终于,一更了。
圣人起身,笑率诸妃妾皇亲臣子,在禁军严密不透缝隙的护卫里,走出大明宫,登上承天门。
满京灯火,辉煌绚烂,百姓如织,盛世太平,渐入眼中。
今次护卫圣人登楼的两名禁卫将军,皆是楚王征东夏时的旧部。
但楚王缀在魏王身后,分别路过他们时,三人里,没有一人当众露出见到旧主、旧友的欢喜。
两名禁卫将军,只当楚王是寻常皇子一般,目不斜视,看他过去。
他们既为禁军中人,楚王身为掌兵的皇子,自然要与他们冷淡下来,以避嫌疑。
不仅楚王。
连仍与楚王密切往来的定国公、戚侍郎等及各军中将领,亦是一样。
圣人登上了承天门最高处。
承天门为皇城正门,规制与大明宫正门朱雀门相仿,高约十一丈。城楼最顶端,仍有阔达几十丈的平台,足以容纳包括数千禁军在内的庞大随行队伍。
但圣人的身边,只有一左、一右,方圆不过尺余的两个位置。
楚王随圣人赏过几次上元灯会。从军前有三次,封亲王后有一次,就在他封亲王的第二年。
那时,离大胜虽已过去了一年,父皇仍为他灭国东夏的功绩兴奋不已,在与民同乐时,命他站到身侧,与太子一右、一左,都与他并列,仿佛中书省的左相和右相,虽稍有高低之分,但大体身份相同、地位相等,都是大周的一品丞相,所有臣子官途的终点。
他没能推辞成功,看到了太子隐隐发青,又不得不尽力忍耐,端出得体甚至悌爱笑容的,有些僵硬的脸。
他确定父皇也看到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