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一直淡淡笑着,看他们争论。

定国公又想了想,笑道:“其实不仅他们,连我和老孙、老殷,也难免心急。”

他看一眼长兴侯与怀安伯,叹说:“这几年大军若能出动,我们还不算很老,还能上得动马,追随殿下。再过五年八载,轮到我们家里的小子,虽有殿下多年栽培,可谁知遭逢大事,他们能不能靠得住?偏户部、吏部,都由陛下一手掌着,大军能不能动,还是,全看陛下啊。”

“不仅如此。”长兴侯一咬牙,“便是殿下,也需再添功劳,多为自己考虑。”

他起身,深深拜下:“陛下再过四日新年,陛下便已在半百之年……”

大周国祚,已传四代。

高祖皇帝四十有二君临天下,在位十七年崩逝,享年五十有八。

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三载,于五十一岁,半百之年崩逝。

而陛下之父,世宗皇帝只在位十年,年仅四十有三,便壮年崩殂。

谁也不知,今上的寿数还有多久。

而若一日太子登位,殿下身无更多倚仗,少时便功震天下的异母亲王,会是什么结果?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只有长兴侯敢隐晦说出口,但,也的确是他们所有人心里的声音。

丈许的内室里,顷刻间就变得极静。

楚王松散坐着,影子是不算极深的灰,边缘透着些许光亮,随着抖动的烛火轻轻颤动。

有人站了起来,跪在了长兴侯身侧。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深深俯首,无声拜下。

楚王安坐不动,看着他们。

他若跌落,阿娘和府中妃妾子女,或还可得善终,但,从他年少时起就追随他,甚至已要奉他为主的这些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不是在说征西戎的事?”他垂眸,轻轻笑着,“你们不必担心。”

“大军能不能动,并不看我应不应父皇的赐婚。”他缓慢眨动着眼睛,“只看我们的好太子,愿不愿意推上一把。”

【作者有话说】

来啦!今天是四千七哦[害羞]

94 · 就藩?

离除夕还有一日。景和二十六年今上在位的第二十七年,还有最后两天,便将正式结束。

新年将至,京城内外早是一派喜乐安融。皇城之中,大明宫、掖庭宫、东宫三处宫殿,更是格外辉煌华彩,碧瓦朱甍焕然如新,琉璃珠玉光华流转,尽显盛世太平,天家气派。

今岁风调雨顺,正在冬末,天上又纷纷扬扬飘起了雪。雪珠不大,还不足人指尖大小,从灯光里盈盈落在地面,仿佛灯火如珠,四散在天地之间。

向昭阳宫消闲的皇帝,已在朦胧醉意里,同云贵妃赏起了新雪。

另一侧宫墙里的太子,却被爱妾拦在了殿门之外。

“阿溶……溶溶!”

轻轻敲着殿门的太子声音急促又低柔。他唤着爱妾的闺名,神情是另一种无奈哀怨,早不见了在外臣面前的温和矜贵姿态。

跟随的内侍都离得远远地站着,权当听不见太子殿下几乎是在哀求赵良娣:“已经这么晚了,你不许我进,我还能去哪儿?阿溶!你不见我,我也不走……我不去别处,我就站在这,等你开门!阿溶……你就不想见我吗?”

或许是终于禁不住夫君如此的低微祈求,殿门中,细如枯柳的人影晃了晃。

片刻后,殿门微微打开了寸许的缝隙。

“殿下还是请去吧。”

这声音如白玉清冷,从缝隙中露出的半张面庞,也似白玉一般皎洁又幽丽。

“明日便是除夕,殿下会同太子妃娘娘一起,先向紫宸殿给陛下见礼。殿下该与娘娘同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