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忙了一上午,派人去永兴坊打理屋舍,又吩咐收拾西厢给母亲妹妹暂住,又同侍女们开箱看衣料,准备裁衣,又期待、又高兴、又怕……等的时间越长,越坐不住,连午饭都没心思吃。

“再等等吧。”她说了几次,“等李嬷嬷回来,我和阿娘她们一起吃。快了。”

终于听见这一声,谁也不能再拦住她。

她站在院门边等着,向外望着,不觉就走出去了几步,又被侍女们忙忙地搀扶回来,连声地劝:“娘子便是心急,也该想想肚子里的哥儿,他也等着一起见婆婆姨母呢!”

是“姐儿”,不是“哥儿”。

这反驳只在青雀心里转了一转,当然没有出口。

顾着女儿,她努力稳住身体。

软轿来了。

青雀向前倾身。

两顶青绸软轿相继停下,侍女们揭开轿帘。

熟悉的面庞出现在眼前,青雀却觉得陌生。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正中,无风无尘,空气净润又清透。母亲下了轿;母亲的眼睛红着、眼角还有泪;母亲看着她,神情一晃,险些没站稳;母亲拍了拍身前的裙子又拍了拍身侧,好像不敢认她、也不敢向她走过来……一切都分毫毕现,青雀却……不敢向前。

多少年了?

有多少年,她没见过娘了?

上一世,她甚至没能见到娘最后一面。

从死又到生,她已经走过了这么远,可是、可是

“姐姐!”江逾白飞跑过来,路上拽过止步不前的母亲,“姐姐!”

十五岁的、鲜活真实的妹妹飞燕一般投到她怀里,青雀下意识伸手,又抱住了母亲。

还活着的母亲。

还没有被逼做妾的妹妹。

阿娘。

逾白。

阿娘!逾白!

“阿娘……”

在呼吸里吐出这两个字,青雀眼前瞬时就模糊一片。

“姐姐,要哭也别在外面哭呀!”江逾白放下姐姐的左手,又握住她的右手细看,还看她颈后的衣领下是否有伤痕,“李嬷嬷都和我们说了,云起堂是你自己住着,咱们快进去,有多少你哭不得?”

一句话都没能再说清楚,青雀已被妹妹抱着、扶着、推着到了房里。

芳蕊引三位到东侧间坐下,便忙退出房门。

退出去的前一瞬,她看见江娘子在妹妹怀里埋首。

才刚刚阖上房门,她便又听见了江娘子那似是含着无数苦痛悔恨的、发泄一般的的哭声。

像是失去了一切,又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找回了以往些许的,失而复得的哭声。

青雀紧紧地环着妹妹、握住母亲,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上一世一起握住。

若以一个奴婢来看,上一世,她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奴才。

可若以一个人来看,上一世的她,简直是……懦弱、无能、无用至极!!

……

当“云起堂接来了两个人”的消息在后宅传出去时,芳蕊终于不能再听下去屋内的哭音。

她推开门,挤在哭成一团的母女三人身边,附耳对江娘子说:“孩子!娘子,孩子!”

江逾白留神要听,却因母亲和姐姐的哭声,什么都没听见,只看见这名侍女一两句话,就让姐姐变了神色,开始止住抽泣。

“是不能再哭了,姐姐。”她便给自己擦泪,又拽母亲的袖子,“阿娘的眼睛可哭不得这么久。”

转向芳蕊,她抿了抿唇:“这位姐姐,能送姐姐和我们去洗脸、更衣吗?”

“二娘子稍等!”芳蕊忙说,“我这就叫人打水来。还有两位的衣服,暂且只有成衣,请先将就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