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她弹得快些,便又是错了再错。

可众人都静静听着,没人说不好,也没人打扰。

院外的人也安静听着。

这琵琶强弱不明、刚柔生硬,曲调不准,还偶有杂音。若是宫中乐工弹出这样的声音,早被逐出宫门,永不敷用,若是民间乐师所作,方圆百里,他也再不会受到任何一户人家相请。

但弹这曲子的人,不是乐工、乐师。

是他在康国公府,一念……带回来的人。

最后一个音落下,这虽称不上“呕哑嘲哳”,却也绝非愉耳之乐的《阳春》终于结束了。

侍女们欢闹着叫好。

看一眼全无日光的天,楚王轻声一笑,正要走向云起堂,却又听见他两个乳母的声音:

“娘子还会不会《十面埋伏》?这个也热闹!”

“这个倒有些难了。不如娘子再弹一曲《春江花月夜》吧?这个应景!”

连《阳春》都弹成这样,还要作《春江花月夜》?

如此想着,楚王行至院门。

他抬手,示意守门的侍女噤声。

靠在门边,他又听全了这首弹得不易的《春江花月夜》。

“殿下回来了!”

这一声传入堂屋,还聚在一起说笑玩闹、要听新曲的众人立刻起身候命。

青雀也忙放下琵琶,出门相迎。

李嬷嬷带领侍女把用不上的乐器搬出去。楚王扫视一眼这些琴瑟笙箫:“既有兴致,明日找几个先生教你。”

“是!”青雀立刻红了脸,“多谢殿下。”

他是不是听见她弹的了?

他喜欢无声无息地回来,一声不响看她在做什么,已经有过好几次。“既有兴致”这话,还是他上次吓着她的时候她说过的。

琵琶的声音又……不算低。

她还以为,他今夜不会过来了呢。

楚王不明说,青雀怕丢脸,更不好多问。

恰好碧蕊来请她沐浴,她忙忙同她们走,想快把这一页掀过去。

楚王看了片刻她逃走的背影。

“嬷嬷们”停顿片刻,他换了个委婉些的说法,“这府里,倒是有段时日没听乐工演奏了。”

说完,他转身的动作倏然顿住。

“是有日子没这么热闹了。”

严嬷嬷笑着,带着小心,语速微慢地回答着他的问题:“江娘子的琵琶是不算极好,可她来了,咱们府里就又热闹起来:划船、赏花、放风筝、荡秋千……这算是江娘子和夫人、娘子们一起乐的。今日又有兴致,弹琵琶给众人听,不怕殿下多想:我们是真喜欢和江娘子一起高兴。听着曲、赏着花,日子不就是这样,才有盼头吗。”

所以,哪怕江娘子弹得不好,她们也是真心的喝彩,并不是谄媚、讨好、敷衍。

李嬷嬷送乐器回来,正听见这些话,连忙站住脚,提心吊胆地等着殿下的反应。

但楚王没有反应。

他只是停在原地,靠住墙壁,安静地站了一会。

侍女端了茶来,忐忑不敢近前。捧着盆巾的几人也默然立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直到楚王自己直起身体,走向浴室,屋内服侍的众人才敢放肆些呼吸。

“你说你,说这些做什么?”打发走其他侍女,李嬷嬷不禁叹气,“不是白添麻烦。”

“若让殿下对江娘子多了心结,以后不来了,”她发愁,“以后,咱们还要和去年那样过?”

严嬷嬷攥起手帕。

“我是,我就是,”她忍住泪意,“咱们乐着,殿下一个人心里苦着,好容易家里不一样了……”

“哎呦,我的姐姐!”李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