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明白……”柳莹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我去了,你也快睡吧。”
正是起风了。
“夜里凉,别为我冻着了身体。”
青雀目送她走远,回房沐浴,准备安寝时,楚王已在大姐儿的床前看了许久。
这个还不满三周岁的孩子,他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她;这个宋权的孩子,生得和她母亲已有六份相像;这个烧得满面通红、嘴里含糊说着梦话的孩子……
“上午才说要送她回王府,下午就烧成了这样。”云贵妃轻声说,“你父皇要来了,你想好怎么说话。”
皇帝果然很快到了,来得比云贵妃预料的还快。她忙迎过去:“边防大事要紧,我们又让陛下烦心了。”
“不必说这些话。”皇帝摆手,快步走入大姐儿房中,边问,“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忧虑惊惧之故。”
在母亲回答之前,楚王转身下拜:“是儿臣无能。”
皇帝脚步一顿,看儿子又跪了他,稍有些惊。
“哪里是你的不是!”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他忙道,“这,哎!这也是、是她自己的母亲做的孽!”
“阿昱,”云贵妃道,“先让陛下看看孩子吧。”
楚王站起身,立在一边。皇帝对他点点头,向孙女的病床走过去。
这个孙女,和他最小的儿子差不多大。
两三岁的孩子,喜怒哀惧,做不得假。不管她是不是怕回楚王府,总归,是一定不敢离开昭阳宫的。
“不然,就等她再大几岁……何必着急。”
皇帝四处看看,抬起手又放下,最后,只给孙女掖了掖被角:“柳氏到底身份低了些,还是得有个可靠的人照顾她。”
“等她好了吧。是去是留,看孩子自己怎么想吧。”
云贵妃从侍女手中接过湿棉布,找出大姐儿的手,轻柔地擦拭她的手心,又叹:“其实,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无非是在这里住得熟了。”
虽做过二十几个孩子的父亲,但对照顾幼儿,皇帝的确不甚熟悉。
爱妃给孙女擦手降温,他怕添乱,不敢接手,便还是看自己长大了的儿子:“大姐儿这样,不如,让宋家的人来看看?”
云贵妃手上动作不停,也并不看他们,却竖起耳朵听儿子会怎么答。
“宋檀是她亲舅舅。只是他身为外男,独自入内宫不便,还是叫霍氏来。”楚王道。
这一个“只是”,听得云贵妃眉心跳了跳。
而皇帝已欣喜开了口:“是、是!有亲舅母来,也是一样!”
“那我这便派人去康国公府,让霍氏明日过来?”云贵妃请示。
“都交给你!”皇帝宽慰地笑着。
“恰好,我还有一件事,想托阿娘问霍氏。”楚王突然说。
“什么事?”云贵妃忙看皇帝。
“你说。”皇帝命。
楚王不想称青雀是“江氏”。但父皇阿娘对她还不熟悉,又在议事,直呼她的名字便是贬低。
“康国公府送我的,江氏,是霍氏的陪嫁。”他语气僵硬,“但已经四日,宋家却还未有身契送来。”
他道:“还请阿娘替我问一问。”
“姜氏?”云贵妃一惊。
“姜氏?!”皇帝也微微色变。
父母的反应,在“江氏”二字说出口时,楚王就预料到了。但,即便知道他们会误会,一股燥意还是难以避免地涌上他眉心,让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姜’。”他说,“是‘江’。”
“‘一江春水’的江。”
两句话的时间,足够帝妃从误解中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