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的事却不见少,尤其放不下的,就是身边这个从襁褓里亲手养到大的孙女,“等我走了,这霍家,就全是你大伯、大伯娘做主,你可得好生孝敬着他们,就算不是亲爹亲娘,那也是你的依靠……”
祖母说一句,霍玥应一句。说到最后,祖孙两人的眼里都涌起了泪花。
“我还等着祖母看重外孙出生呢。”霍玥哽咽,“二郎才应了我,青雀去了,他也熄了纳妾生子的心了。等我有了孩子,还等着祖母给他起名,教他道理……重外孙媳妇要娶谁,也得祖母帮我的忙呢!”
“又说孩子话!”宋老夫人笑,“你的孩子,自然有亲爹取名,再不济,还有亲祖父、亲祖母,哪里还要我取!那也不成道理。再等你的孩子娶媳妇,又是十几年了,我活那么长,不成老妖精了?”
“只是你的身子……”她沉沉地一叹,“才二十岁,倒也不用急。等我再给你打听几个好大夫……”
祖孙两人的夜谈,直到三更过半才将要结束。
后院下人房的交谈,也随着江逾白的沉默,渐渐疏落下去。
“逾白,你也别太担心了。”只有稀疏月光透进来的房间里,玉莺走向床沿,轻轻抱住了这个她们从小看到大的,已经长大了的朋友的小妹妹,“至少前日青雀走的时候,我看楚王府的那些人对她很是恭敬,言语行动也都护着她……楚王若不喜欢她,也不会带她走了。既带了她走,想必便不会因些许小事就责罚她,先王妃那是……”
她说话的声音小下去。
“玉莺姐姐,多谢你们告诉我这些。”她怀里的江逾白的声音,听起来仍然镇定又平稳,“我是在想,明日该怎么和我娘说。”
这话彻底让屋内安静下去。
一屋子都是奴婢,可一屋子的人,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只是为人奴婢,主家给饭吃、给衣穿,甚至吃金咽玉,绫罗裹身,已是天大的恩典,哪里还能奢望来去尊从自己的心意,不过是主家让去哪里,就去哪里。骨肉分别、亲子分离,自是常有之事。
她们还能随娘子归宁见一见家里人,可去了楚王府的青雀,这一生,还能再见到自己的亲娘、亲妹妹吗?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呀!”打破满室沉寂的是凌霄,“娘子不是应了”
“还没定准的事,先说出来,不是更让她们煎熬!”紫薇忙道,“不如先不提,等恩典下来了,逾白和大娘才好去谢恩呢!”
“是啊!”玉莺也忙忙地说,“快先别提了!”
她和紫薇在黑暗里互相看了看对方,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话:
娘子已经回了永兴侯府一整日,若真有心要放大娘和逾白,什么空儿和老夫人说不得?逾白是老夫人的丫鬟,大娘也是老夫人这里针线上的人,是走是留,全凭老夫人一句话而已。
但,看现在的情形,只怕……这事要难。
说出来害己害人的事,嘴就该紧些。
几位姐姐说了又停,半吞半吐,江逾白一听便知,她们不愿说出口的是要紧的大事。
但,思索片时,她并没急着在此时央求追问,而是笑着说:“都这么晚了,多谢姐姐们陪着我。我明日放假,姐姐们却还要当差的。快睡吧。”
除了告知些许实情,三人并不能再帮她们母女什么,只能再宽慰了她几句,便各自睡下。
江逾白睁着眼睛直到五更。
寅正三刻,玉莺最先起身,披了衣服到外面走走。
江逾白立刻就跟了上去,轻轻替她拉开门。
“玉莺姐姐,我知道这话让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