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像在怂恿楚王夺权争位了!又像在等待圣人崩逝!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楚王,心中又极力想着,该怎么把这话补救修饰一二,却听见楚王笑了。

他笑的声音不大不小,听得出来,是还算畅快的笑。

“是我问的你,”笑过,他说,“你怕什么?”

片刻,青雀的肩膀松了下来。

越过桌面,楚王探上她的脸,轻笑:“再看看我,嗯?”

感受着他指尖炽热的温度,青雀侧了侧脸,与他贴近,抬起双眸。

她看见了楚王略有审视的,似乎满意的,有些惊喜的,也带着安抚,比平日更显肆意的笑。

楚王看见了她似受惊雀鸟一般闪烁,又逐渐安定下来,和平常一样清澈的眼眸。

“若你是太子,”他便继续提问,“你会以为,是令我就藩更好,还是不就藩,更好?”

他说出前提:“我已向父皇提议,再征西戎。此功若成……”

青雀坐直身体,握住他的手,从榻上靠近他,靠向他的肩头。

她不必再去思索,今世与前一世,为何已有这么多事截然不同。不必再去思索,依照上一世的轨迹,他终究会走向哪里,她又会落往何处。

她早已走在一条崭新的路上。或许,楚王也是。

她的未来,楚王的未来,承光的未来,都在这一世,而非过去了的曾经。

前世只是前世,并非既定了的真实。

在青雀靠过来之前,楚王便已先张开手臂,等她入怀。

依偎在他怀里,青雀当真思索起来:

圣人虽已半百,却依旧龙体康健。只活在今世的人,谁也不会确切知道,圣人的寿数究竟是只剩三年五年,还是尚有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

太子已做了二十七年储君。东宫里虽有许多谋臣,圣人也默许太子通过姻亲属臣掌握几个官署近年是礼部和工部,但直到今年,太子还从未正式入朝,从未亲手执掌权柄。

几个兄弟日渐势盛,他当然要想尽办法稳住储君之位,最要紧的事,就是保住自己将来顺利登基。

而楚王青雀环住了他劲瘦的腰他的处境最难。

皇帝的猜疑,太子的忌惮,早已震动天下的军功,排行只在第六的皇子……

“若,若我是”

“太子。”

“若我是……太子,”青雀闭着眼睛,将脸埋在楚王胸前,说出这句悖逆不道之语,“若不能将殿下,斩草除根,或许先让殿下就藩,哪怕,哪怕是让殿下‘养寇自重’,也比放任殿下再立新功后,虎踞京中,锋芒直指更加稳妥。”

“是吧。”

楚王拔下她的发簪,解开她的长发,抱起她蜷缩的身体,吹熄卧房里的灯烛。

他柔软、湿润的嘴唇,缓慢划过青雀滚烫的脸。

“我也如此以为。”

这是阳谋。

除了死,他和太子,都只有一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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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初八日,新年开朝。

大朝散后,紫宸殿小朝会上,重回兵部尚书之任的楚王,再次提议西征。

满殿重臣皆沉吟不语,唯有户部尚书晏某,先说出一句:“今年户部的开支还没算。”

皇帝让众卿畅所欲言。

“才征东夏不到十年,就是算了开支,只怕也不足大军出动的粮草。”工部尚书便说,“去年兵部才说,滇西一带的工事要修,要工部出人,又要户部出钱,工部也还堆着几桩事……”

他滔滔不绝说着哪里还要多用钱粮,楚王无所谓地听着。

“国库虽不宽裕,但也没有那么难。朕知道。”皇帝听罢,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