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芳蕊忙应。

“你说……”青雀开口,声音模糊又细微,“若想长寿,人至少该吃好、睡好,不能总是过度疲乏、几夜不睡……”还时常受伤、酗酒吧。

虽然他从去年开始就不再酗酒了。

时常在边关迎敌……他受伤,也似乎在所难免。

他倒是在正常用饭的。

可他真的,有在睡吗?

……

昨夜的确只睡了一个时辰的楚王,此时还被皇帝留在宫中用膳。

正事说完,酒也半酣。

一双清明的醉眼,看向这个最让他省心,也最让他操心的儿子,皇帝不免又旧事重提:“你看你,都几年了,瘦的这些,到现在还没养回来。到底是少个人照顾你的缘故。”

“谁要照顾我,也照顾不去西凉。有没有都一样。”楚王随意地笑笑。

他对皇帝举杯:“父皇为儿臣操心,可西戎不除,儿臣实是无心别事。”

一口闷下杯中的酒,他听皇帝叹气:“总是这么犟!去年给你选的那些人,你不松口,朕也不好明说让人等你,耽误她们的婚事。云家的姑娘已经定了亲,谢家的都成婚了,定国公和长兴侯也正给女儿选着人,只有你文阳姑姑的孩子还没定婚事。你娘也开始糊弄朕,不爱给你挑人了,朕倒新有几个人选……”

“阿娘是偏疼儿臣。”楚王笑道,“也是被儿臣闹得累了。”

“你还知道自己是胡闹!”皇帝便肃了脸,“谁家的孩子在你这个年纪就不续娶了?娶妻娶贤。宋氏是不贤,才让你费心,朕新给你选的人,一定贤良淑德,绝不再让你为后宅心烦!”

他便说:“你看,户部晏尚书的第四个女儿,年方十四,恰是明年及笄。朕叫人去看过,她生得玉明花净,又知书达礼,这不用说了,难得的是性情极安静,举止又沉稳,小小的年纪,就能耐得住性子陪她祖母礼佛念经。趁着过年,你先同她相看几回,若还算顺眼,待明年再回京,就办婚事,不是两不耽误?”

“礼佛念经?”楚王只重复了这四个字。

把“户部尚书”这个名号默念一回,他心里一哂,嘴上说得便刻薄:“我可不娶木头美人。”

“小小年纪,礼佛念经,”他又吃了杯酒,笑,“儿臣娶她回来,不是添香红袖做妻子,倒是点香青衣当嬷嬷了。文臣家的女儿,”他不屑道,“一个个‘文弱雅静’,不知见没见过刀枪,儿臣也怕第一夜就吓死了她,再让晏尚书打上门来和我要女儿,叫父皇难做。”

皇帝听得接连哽住。

片刻,他狠拍了几下桌面:“你这……你这”他骂了出来:“你这蠢材!”

“看你这说的都是什么浑话!”他挑着话骂道,“人家好好的女儿,大家闺秀,你不喜欢就罢了,倒被说成这样,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出嫁!”

“我只在父皇面前说的,这还能传出去?真有人议论,父皇就该查查这紫宸殿里的人了:到底是谁故意多口犯舌,挑拨君臣,居心何在?”

楚王笑得看上去真有几分混账:“何况……又没说错。”

“我看你是真吃醉了!”皇帝瞪着眼睛,“快滚!滚回家去醒酒!新年之前,不许你再吃酒!”

楚王笑着,略有摇晃地站了起来。

“多谢父皇赏赐!”他弯腰,垂下头颅,“儿臣,告退!”

有太监殷勤地上来扶他,他没推开。

一步步走出内殿,又走出大殿,吹到深冬的冷风,楚王才能确定,父皇的视线,已经不再黏在他的后背。

“去告诉兵部,”摇晃着下阶,他吩咐身边的人,“我今日不去了。”

他笑:“如无要事,别来误了我醒酒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