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巷子口,自打老远便瞧见乌泱泱的人海包围了华灯璀璨的丽海大楼,过了子夜的街道也不冷清,反而是水泄不通,条子拉起警戒线,封锁了周边空场,将无数摩肩接踵探听现场的行人阻隔,身穿白袍的法医进进出出,夜场近几年都不见这么大阵仗了。

眼前一塌糊涂的乱象,确实到达不可收拾的程度,祖宗目不转睛梭巡一圈,神色紧巴巴的,仿佛冰天雪地挂了好几天,皱得旁人胆颤。

他捏了捏鼻梁,戴上墨镜,长呼一口气,竖起笔挺的衬衫衣领,将下半张脸藏匿,仅露出一截高而薄的鼻梁,确定认不出他样貌,才推门下车。

我紧随其后,二力和混乱中维持秩序的保镖说了几句,公关经理很快从大厅迎出,带着两名老鸨子。

老鸨子不认识祖宗,但二力是挂名的总经理,见他如同见了救星似的,上来就哭,“根本来不及解决,警察就硬闯了!场子今晚正好表演裸体水台。”

言下之意,捎带着扫黄了。

就算条子不想扫,台子上正大光明站着赤裸裸的小姐,不闻不问实在有点瞎了。

二力问死了几个。

妈咪结结巴巴说死了三个陪侍,两个小姐,一个鸭子。

我倒抽口冷气,别以为大场子后台硬,无所顾忌,天塌了也顶得住,没错,只要不出人命,和当官的大张旗鼓干一仗,都叫小意思。京城的公安局副局长,在天上人间和官二代争小姐,调来一拨条子,还打残一个保安,结果官二代老子是会所幕后股东之一,会所二话不说,把警察撂倒在地,那场面波澜壮阔,闹得很丑,也不了了之。

大场子不怕事儿,唯一弱点最怕死人,小场子死了,悄无声息平了风波,不知不晓的,可大场子盖不住,如果是故意使绊子,钱财消不了灾,目的就是炒大。

公关经理对二力说,“不是张宗廷干的。”

二力一愣,明显不信,祖宗遮在墨镜后的双眼,也眯了眯。

丽海的规模与皇城比肩,五星级会所,黑龙江省的四大夜总会之一,厕所倒塌一扇门,能砸伤一排达官显贵,何等显赫辉煌,傻子都清楚,神秘老板不攥着七八分的权势,在东三省做不到这份儿上,不敢,也不容。曝光与否,无非验证猜测而已。

明知一潭深水井,还敢堂而皇之闹事,也就黑道屈指可数那几位了。

二力问那是谁干的。

经理说林柏祥的左膀右臂,王庆龙。

王庆龙是天生青龙,大青龙,胸毛,腹毛,阴毛和腿毛超乎常人茂密,厚实浓郁,像没进化完整的猿人,这种特征的男人性欲旺盛,基本夜夜做新郎。绰号又叫王青龙,混子们喊龙哥,东北三头目之外,他老四。

这人很不好惹,茅坑里的鸡蛋,又臭又硬,张宗廷在吉林省开场子,以他的位置,当地混子都必须拜帖子,送贺礼,尽管他不收,但面儿得给,唯独王庆龙,他连面儿都没给,张宗廷的脾气竟也容了他。

可见他多受林柏祥器重,对外传言,他是祥叔的私生子,林柏祥还硬朗着呢,王青龙就继承了他名下七成产业。

千不怕万不怕,王庆龙砸了场子,祖宗也不好弄,他眉目间的冷冽凝重氤氲扩散,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