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怅惘感慨,“江山如此多娇,各路廷杰竞折腰。自古英雄不问出处,闯出名堂了,卧在万人敬仰的金字塔尖,再龌龊的开始,也终将焚毁,无须他本人动手,巴结他的小官,会孝顺他的。卖他一份情,有亏吃吗?”
我把玩蓝宝石串着的晶莹剔透的珠子,“聪慧的官员不趟浑水,奈何随波逐流,是这圈子的规矩,你不抱团,自有抱团的挫磨你。树大招风,沈国安站得稳也就罢了,站不稳,栽进淤泥里,舆论遮天蔽日,窒息而亡。这是坏的,万一他功成名就,棺材板也熠熠生辉呢?瞻前顾后的,甭混官场了,他们奉承他,好歹他够大够粗呀。小树苗,捧着它,给它浇水,它半途夭折了呢?”
韩复生一言不发,他食指和中指夹着档案最后一页,“沈书记私相授受买官,无法一击制胜,这份供词呢。”
我眼神一瞟,一目十行,磅数很重,可惜在皇门贵胄的领域司空见惯,“爬到副厅级以上,哪一位不是插在桶里浸在血水,沈国安发号施令,助理警卫着手,他推卸你也没辙。指控他,注定掀起轩然大波,准备不充裕,无异于自讨苦吃。”
韩复生指尖戳着一行小字,“沈书记任黑龙江省国土厅主任兼办事处副处长时,他奸淫两名时年十七岁的高中生,两姐妹的父亲状告当地派出所,被无故扣押,而后以诽谤罪、扰乱公务罪、亵渎国家公务人员形象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个月,服刑第七个月时,在狱中遭殴打致死。”
我挑眉,捏着他阐述的这一页仔细阅读,“派出所没查吗?”
“查什么?”韩复生苦笑否认,“民告官是自不量力,当年的沈书记逊色如今,也位列科局级,且是国家部门油水最厚的国土厅,他在岗不足三载,敛财多达数亿,肉的滋味多么焦香,吃不着,同行们总能嗅着。有钱能使鬼推磨,买几条贫民贱命手到擒来。票子花花绿绿,赏心悦目,一级级通融,好商量的。”
我深吸一口气,合住了累积三十五篇囊括纪录了沈国安从官拜处长至今三十九年不堪入耳的档案,我只直觉风起云涌,草木皆兵的恶寒。
哈尔滨的浮华,是一辄戏文,一扇硝烟炮火的缎面儿。
浩瀚的战争时代,血洗了它半世纪的哀戚风霜。
它该是狼藉的,千疮百孔,锈迹斑斑。
然而它没有蹉跎。
松花江畔长长的金桥,镌刻着它泣泪啼鸣的锦绣。
它的暮色有白鸽、有烟囱。
是那般春风烂漫的沉醉。
河灯淙淙的子夜,骄阳似火的黎明。
原来掩埋着它如此羞于启齿的黑暗。
我嗓音疲倦而暗哑,“当官儿的不畏贪腐,作风问题是葬送政治生涯的一把利剑。沈国安自掘坟墓,非彦庭赶尽杀绝。纵然胜算渺茫,也好过坐以待毙,眼睁睁瞧着他修养元气。我利用女人争风吃醋的妒忌,挑拨三太太后院起火,在沈家搞内讧,沈国安消停了半月,他既伺机逆转乾坤,我就踩碎他的邪念,让他自顾不暇,女人一旦不安抚踏实,沈国安比庸碌的周幽王圣明,他的江山也照样重蹈西周覆辙,祸国的褒姒打头阵,肱骨之臣制造内忧,腹背受敌,他气数不尽才怪。时至今日,韩局长没必要愧怍,他自食恶果,你我又没泼脏他。”
黯淡的楼铩屋檐,倒映着夕阳的锋芒,斑驳的金纹投射在韩复生的眉眼,我才发觉他没戴镜子,少了一缕斯文,多了一重清朗。
他是温润如玉的男人。
关彦庭的儒雅,凌厉敏锐,虚伪凉薄,张宗廷的书生气,藏匿杀机、深沉寡义,他们都在各自阵营里颠沛流离,肆意沧桑。韩复生是骨子里的刚正,严肃坚毅的包裹下,是温柔念旧的玲珑心。
“我唯一的不踏实,正国级的沈国安今非昔比,他达标了中央层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