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他跑那里做什么。”

“蒋小姐清早晕倒,照顾她的保镖说,她凌晨吐得厉害,一夜无眠,廷哥知道后,吩咐送妇产科。”

我拿着书的手狠狠一抖,仓促砸在地板,隔着光滑的绸缎衣衫,不由自主抓紧了膝盖,将裙摆扯出一团褶皱。

妇产科。

我也曾在那地方三进三出,我晓得这意味什么。

我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发出疑问的一刻,是如何的无措与崩溃,“她怀孕了。”

秃头龇牙咧嘴不敢说,好半晌他挤出一句,“这种节骨眼,廷哥不是不谨慎的人,没用的女人他都不要,怎会自找累赘,想必蒋小姐的,是意料之外。”

我脑子轰隆炸开一剂霹雷,电光火石间,险些从椅子栽倒下去,我费尽力气扶住靠背,艰难的仰头,“他还在吗。”

秃头说廷哥在1902处理了大半天的事务,中午刚去不久。

他见我面庞实在苍白得难看,他再次巴水杯递我,我麻木接过,不知温度不知苦涩的喝着,像没了知觉的机械。

“劳恩小姐,这天底下有钱有势的男人,谁是从一而终呢?蒋小姐不是最近纳的,她比您早。您怪她,她不怪您吗?您在东北混得风生水起,您是聪明女人。”

他说完朝我鞠躬,默不作声的退出了房间。

窗外阳光刺目,像揉了针,扎得每一寸皮囊,火辣辣的疼。

我从不奢望张宗廷在拥有我之后,和前尘旧情断得老死不相往来,蒋璐也好,鲁曼也罢,她们不仅是一具充满肉体温度的女人,鞍前马后为他舍身忘义,犹如我对祖宗一般,把最好的青春赔付给他,我割舍沈良州,在我的心尖剜除,代价是脱胎换骨扒了一层皮,时至今日,两年的一幕幕,好与坏,笑与哭,我拔出泥沼,也办不到忘得一干二净。

我以为,蒋璐不堪大任。

她无法威胁我的地位,我牢牢地俘虏了张宗廷的风月,荒唐是,现实给我残忍一击。

我这一生,是残缺的。

而蒋璐,她做着我最渴望的事,她迈着我的步子,她是那么轻而易举圆了我的梦,我却费尽心机求之不得。

我浑浑噩噩回到卧房,反手锁上门,单薄的脊背沿着墙壁滑落,无力跌坐在冰凉的瓷砖。

两只疯狂颤栗的手掩住面庞,我由绝望的啜泣变为嚎啕大哭。

我用极快的时间平复了自己,我不能任性困顿在这一方自怨自艾的天地,我选择的每一条路,我都没资格后悔,我不能狼狈的逃窜,让世人看我笑话。

我擦干眼泪找到秃头,命令他载着我去医院。

他不敢违背我的旨意,我们到达蒋璐的专属病房,隔着门扉镂空的窗子,在那片雾蒙蒙的雪白的墙壁,雪白的门,和一片雪白的光之中,我发现了张宗廷。

他未刮胡茬,临窗而立,高大身躯挡住了黄昏穿堂而入的余晖,碧绿色扳指在他指尖来回翻转,花豹自始至终低垂头颅,“孩子不足一月。”

“化验单。”

花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了一份血检报告,他打开从头至尾浏览,折叠压在烟灰缸底部。

张宗廷在沙发落座,他不动声色眯眼,他并无多少内涵的目光吓呆了蒋璐,她下意识捂住腹部,面露惊恐,“廷哥。”

“他的价值,会迅速被利用。你能做的事,只需打掉他。”

判定死刑的一句话令躺在床上的蒋璐蜷缩进被子里剧烈抽搐着,粗重的喘息夹杂哭腔,此起彼伏蔓延,时轻时重,风涌入病房,摧垮了悬吊的一株兰花,花枝折裂,粉碎为两截。

“不要异想天开孩子能改变你的未来,或者牵制住谁,你所接触的人,都不会把这条命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