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廷不露声色抬眸,似是在看关彦庭,也似是在看窗外,他眸底精光凛冽,“关参谋长的心头好,当然错不了。”

关彦庭说了请字。

黑子先定四角,白子本该摄中央,张宗廷棋锋一改,安插了棋子在黑子四周,两子驭空,套中取套,霎间十面埋伏。

关彦庭观摩了良久,“张老板的棋路很古怪。”

“万变不离其宗,如果任谁都可以猜透我要走哪一步,我还能活到今天吗。”

关彦庭似笑非笑,“在东北我为官谨慎,同僚藏拙,我藏智慧。二十一年才显露狼子野心,张老板和我,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

“只可惜。”他长吁短叹,“英雄惜英雄,不知张老板算不算英雄。”

关彦庭在棋盘落下一枚黑子,“此时相距张老板八十米开外,有一支狙击枪,一支军用步枪,瞄准你多时。”

我脸色大变,“彦庭!你答应过我的!”

张宗廷慢条斯理也随他落了一粒白子,“关参谋长和我心有灵犀,在距离你七十米开外的一节车厢,有一支国际恐怖组织专用的猎杀枪,两颗折叠枪口在我进门的第五分钟,对准了关参谋长后脑。”

我身体骤然踉跄,呆滞而麻木停了所有挣扎的动作。

“我的人,比关参谋长的警卫更近十米,枪法不相上下,你说,谁死在这里的几率比较大。”

关彦庭一手端茶杯,另一手执棋子,云淡风轻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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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彦庭的黑子悬而未决,在棋盘上方游移不定,张宗廷也不急躁,他摘下扳指放在一旁,拾起茶匙舀了一点温热的清泉水,注入在杯盏内,“关参谋长一心捕杀我,不做万全之策,我会自投罗网吗。我平安离开,你也无虞,我折损一根汗毛,关参谋长的功夫再精妙绝伦,也要自损八百。”

茶水溢散的薄雾遮掩住关彦庭的脸,他的精明奸险削弱至虚无,“听闻张老板意图出动贩毒潜艇,把澳门毒市据为己有,已经筹谋得十拿九稳。”

他若有所思眯眼,“我军统执政二十一年,贩毒潜艇这样的工具,只闻其名不见其物,如今快要揭开面纱,东北与河北省公安厅翘首以盼,看张老板的本事是浪得虚名,还是名符其实。无数双眼睛、无数道关卡的监视中,怎样瞒天过海,让潜艇泊岸澳门。”

张宗廷含笑打量他,“原以为关参谋长在黑龙江只手遮天,没成想改换了生疏的地界,消息丝毫不闭塞。或许你的手不止伸向香港,澳门林林总总的细作也不少。”

他摩挲杯壁瑰丽繁复的绣纹,“1902的叠码仔,关参谋长言传身教,部队野外作战的经验,倒也藏得滴水不漏。”

我记得有一日黄昏,那会儿胜义帮还是过江龙的,秃头来宾馆汇报,抓了一名卧底,偷偷摸摸送情报时被当场扣押现形,我觉得是关彦庭部下,并没过问,此刻听张宗廷的话茬,似乎是祖宗的,祖宗的耳朵被铲除,听不到风儿,澳门如同瞎子摸鱼,软的不行,玩儿硬的,和张宗廷合作无异于铤而走险,深陷囵囫,祖宗千辛万苦把黑道的锅甩给文家,抽得干干净净,再同流合污,没那么轻松抛了。但总不能眼睁睁将良机尽数送给关彦庭,沈关张的局势,恰似一部三国传。不想法设法吃饼,不光是不饱,而意味着饿死。

“街头巷尾的三教九流,谈论三爷的比比皆是。谁不知劳恩是程霖,她往恶贯满盈的绝路走,张老板,她再不回头,恐怕我也无法保全她。”

张宗廷不露声色凝望我,眼底讳莫如深,他盘算良久,半试探的口吻说,“我还没倒,现在不舍得,一旦有朝一日我真的穷途末路,我相信关参谋长,不忍看程霖在监狱中度余生。她这几年树敌多,又和我牵扯不清,沦为阶下囚,不会有好日子。名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