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何畏质疑。三太太拿彦庭打趣,我放心上了?明知他刚正,光柱打歪了,他还能跟着斜了不成?”
我比她们笑得更大声,三太太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她搞事前一定打听过我舌战群儒的往事,没十足准备不会公然和我对撕,女人扎堆逃不掉乌烟瘴气,何况男人尚且面和心不合,我们能好到哪里去。
她捧着一个热乎乎的水罐儿暖手,“刚才唱得哪出戏?”
保姆在一旁搭腔,“杨玉环殿前脱靴。”
三太太啧啧几声,“李白恃才傲物,不知天高地厚,他区区臣子,在皇帝面前由后妃脱靴吟诗,简直是大不敬。亏了他是文臣,要是是执掌兵权的武臣,谋朝夺权的帽子休想撇清。足以杀他一万次。”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往后谁说得清呢?上面是那么好升的?别有命折腾,没命享用,把全部道行都折腾进去。”
我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吃点心,安安静静吃了小半盘,撑得咽不下了,我一边拭口一边回击,“沈夫人爱大戏,是有格局胸怀的女人。”
她说自然,国安看重我便是这一点。
“巧了,我与沈夫人初次碰面,相见恨晚。敢情真有缘,我也爱看大戏。”
她把热水罐儿翻了个个儿,绣了百鸟朝凤的花纹底儿朝上,“关太太爱看什么戏?”
“南宋岳飞的满江红。”
我一脸的精明,使劲儿咬文嚼字,生怕她们谁漏听了,拱不上那股火气,“南宋第一奸佞秦桧,他一辈子大权在握,权倾朝野,妻妾成群,人嘛,得到了权与钱,还不知廉耻要口碑,不许旁人说他是奸臣,他当老百姓都是傻子瞎子吗?钱权也有买不通的,比如史官。他的一桩桩罪恶,一件件混账事,记录清清楚楚,好坏自由后人评说,岳飞忠孝两全,被他压了一头又如何?秦桧连全尸都保不住。”
三太太面色一白,她摁在桌布的手倏而蜷缩佝偻着,手背过分用力而青筋迭起,我视若无睹,天真无辜的眨眼间,“哎呀,世事无常,今日的嚣张,明日的坟墓,天道轮回,岂是人力更改的。”
管家瞧出氛围不可控制,他及时止住,锣鼓一响,僵滞便打破了,戏台左侧的竹帘子挑起,一名踮着脚的水袖青衣亮相,豁亮开嗓,唱得一板一腔极具韵味,扮相也好看,二十出头的年纪,就那么轻飘飘一站,美艳不可方物。
有句黑话,省文工团的妞儿,高官的妓,嫖了滋味多,水蛇腰,黄鹂嗓,哄得老虎顺毛驴。
沈国安到了这地位,闲着可不是享受吗,他的二奶,哪个不是文工团背景。
我饶有兴味听戏,三太太目露凶光,突然阴阳怪气开口,“水灵灵的能掐出奶汁,唱青衣可惜了,唱婊子才对。”
她冷笑勾唇,“今儿的折子戏,我叫她了吗?”
管家额头隐隐冒冷汗,“您没叫。”
三太太面相又阴郁一重,“是呀,那她怎地进了沈宅大门。”
管家低着头,三太太怒斥,“说!”
“是她主动要求来的。”
对话越说越不对味儿,富太太们多鬼精,彼此使了个眼色,一声不吭陪着,三太太毫无征兆一把掀翻了茶桌,台上敲锣打鼓的师傅们不明所以,纷纷停了,她冷笑指着为首的青衣,“后妃缅怀李煜,戏文缠绵深情,腔调也好听,你这纤纤的身段,我见犹怜。唱累了吧,喝杯茶润润喉。”
青衣本能看管家,管家避开她视线,他办事不力自身难保,哪有心思顾及她。
三太太阴恻恻说下来呀,我赏你茶水你不喝吗。
青衣没法子,收了水袖,迈下台阶才凑到跟前,三太太一盏茶水径直泼了她满头,滚烫的白沫灼得青衣捂脸大哭,一个不稳摔在桌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