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在前头毕恭毕敬带路,我跟随他 绕过花厅,直奔后湖的观景亭。
我借关彦庭的招牌办事,乃狡兔三窟的 一计。市公检法的一把手祖宗是老大,国道 撒出三百斤冰毒,追究下来官官推卸,他吃 不了兜着走,张宗廷也想拿白粉摆他一道,
卸了他乌纱帽,一旦脱掉官衣,意味着很多 见不得人的内幕大白天下,光是涉黑,袓宗 枪毙百回绰绰有余。
我放出传言,误导关彦庭是这起走私案 中张宗廷的保护伞,他今时地位,没有实打 实的白纸黑字谁也扳不倒,麻烦丟绐他平 息,稳妥而安全。又不是真交易,他必定毫发 无损。届时矛头转移,其一,澳门的货物有 惊无险;其二,袓宗镇不住军区,沈国安不 会马后炮惹骚,张宗廷也无法揪住把柄反咬 袓宗,这把玩儿得极大,我必须步步为营,
官场的人物成精的仙儿,蛛丝马迹都能顺藤 摸瓜,玩儿恣了,我自己也折腾进去,只要 撑住货物脱离吉林边境,就万无一失了。
更重要我想摸摸底,关彦庭是否值得我 信任,他在仕途是魔是鬼无妨,关键对我,
他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长廊水飘渺的尽头,是一片碧波荡漾的 湖泊,正中央坐落着一间梅花环绕的湖心 阁,五株梅树长得繁茂,相映成趣,我瞧了一 会儿,〃今年的梅花早开,街上也零零星星的 幵苞了。”
侍者搀扶我坐上小舟,一路揺揺晃晃涤 荡,”比往年冬寒。不过底下的池水是温泉引 来的,非但不会结冰,金鱼珊瑚也照养不 误。这些鱼耐寒,是极北的品种,鱼鳞厚实, 不怕生呢。〃
我俯身将手沉入水面,如此干燥冷酷的 季节,一潭温水漫过肌肤很是柔润,我笑吟 吟念着逼近的亭子悬挂的匾额,〃百花楼。怎 跟京城八大胡同的窑子似的,俗气了。〃 侍者循着我视线也看过去,”三年前市委 副市长来茶楼设水宴,他亲笔书写的。〃
我撩了撩鬓角凌乱的发丝,”换了吧,茶楼修葺得雅致,名字全毁了。就叫风雅亭, 我过几天让人提了匾额送来,落款写我名字 怎样?”
侍者喜不自胜,“程小姐赏名,篷荜生辉! ”
我上了亭子,市局局长何慕鸿还未到, 我找了一处风景阳光极佳的角度,耐着性子 坐下喝茶吃点心,四角石墩下环绕游荡的鱼 儿并不是寻常豢养的温顺的金鱼,样貌凶 煞,体型庞大,我试探着朝湖中抛洒一些鱼 食,它们瞬间聚在一起,风卷残云的吞咽着, 当食物越来越少,不够满足每一张嘴时,竟 然彼此攻击抢夺着,很快满池的水鲜血四 溢,泛起层层嫣红血腥的波纹,这副厮杀的场 景令我产生了操纵一切的快感,我觉得舒 爽,伏在雕栏玉砌的柱子上,快意十足的笑 着。
做池子里最漂亮雄伟的鱼,哪比得上做 岸边观赏的主人呢。哪怕鱼儿自由自在,偌 大的湖泊,任它遨游,人却满是束缚,活得 尔虞我诈,熬出头那一刻的尊荣,诱惑着千 千万万膨胀的贪欲之心。
果然跟着流氓头子久了,也会变成他的 模样,身处杀戮之局,好斗又冷血。
一钵盂的鱼食被我洒光后,何慕鸿风风 火火赶到茶楼,他约摸怕侍者认出,独身乘 船而来,划得不娴熟,差点翻进水里,我憋 笑迎他两步,主动握了握手,”何局长,许久 不见,您委实富态不少。想必两年间官场平 步青云,您又要升官发财了。”
他谦虚摆手,“这福气不敢想,官场有我一席之地,周全一家老小温饱,无愧于人民的新来和自己的官府,足矣。”
我示意他做,捡了一枚炭火泡入茶炉,霎时火光冲天,烧得茶壶通红,“巧了,东风吹,战鼓擂,你我相逢,我有言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