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水准极高,而且很会制造契机,沈国安开了个头儿,骨头里填肉却是他自己放出的风。
他借黑白两路水火不容的局势,自毁名誉声东击西,一步步迷惑拿捏住所有人。
祖宗死盯张宗廷,忘了真正威胁他官位的黄雀,正在后虎视眈眈。
张宗廷势必心知肚明,他和关彦庭的合作断断不是南坎儿胡同唯一一次,不至于狼狈为奸的地步,但关彦庭那身军装,也不是平白无故穿上的,他付出了什么,勾结了什么,再谨慎缜密,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米兰所言非虚,他一旦升任中央大将,查办沈国安指日可待。如此可怕深重的城府,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张宗廷说整个东北斗得过土皇帝,算关彦庭一个。
“程霖,当初你一只脚踩在泥潭,我有法子捞你,你自己不肯,非要一条路到黑,如今两只脚都拔不出,我也没辙了,你听天由命,我预感你下场不会太好。男人死在你手里,你也死在男人手里。”
米兰的预感,从遇见张宗廷那一秒起,便存在我脑海。
随时间流逝而愈发深刻,清晰,明朗。
真的,哪怕有一天,我死在他们其中之一的枪口下,我都不惊讶,比这还惨的,我也有准备。
我心事重重挂断这通电话,码头的局面越是悄无声息,一旦爆发,越是来势汹汹不可挽回。
那艘客轮简直败笔,我错在不该赌注蒋璐的道义和明理战胜嫉妒心,她如何聪慧,到底是为情生为情魔的女人,她的天是张宗廷,而不是一场输赢成败。
我惶惶不安又等了两晚,消息不见,祖宗竟然回来了,说实在的,这段日子是我和祖宗关系非常微妙的时期,他不理我,我也不敢找他,都在憋着一口气,拉起一道线,我原以为文娴的能耐,足够趁机狡兔三窟,把我狠狠压死,压得无法翻身,未曾想到了这份儿上,她也拴不住男人,祖宗不赏她脸,作为妻子也是极大可悲。
我本想进厨房露一手,陪祖宗在长春部署那半个月,粉粉新欢上位,嚣张得不得了,旧爱饱受冷落,我除了泡在锅碗瓢盆里打发时间,也一时想不到还有其他召回男人的筹码,厨艺倒是增进不少,不过祖宗没允许,他叫我跟他去书房。
一听书房,我隐隐发慌,按往常的习惯,祖宗好一阵没碰我了,他肯定想干,看这意思他要办公,不打算睡觉。
我七上八下跟着他进屋,他脱了制服,端坐在桌后,似乎有要紧的事说,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的神情,只模糊一道轮廓,肃穆透着慵懒,矛盾又复杂。他朝我伸手,我凝视他摊开在灯影下的掌心,交错纵横的纹路,温柔斑驳,恍若一条流淌的水泊,潺潺而过,我犹豫片刻,“不吃点宵夜吗?”
祖宗说你过来。
我低着头靠近,站在他面前,他似笑非笑的口吻,“怎么,生气了。”
我说没有。
他拉着我的手,攥着紧紧的,隔着衬衫贴住他起伏跳跃的心脏,我抗拒得了一切,唯独抗拒不了祖宗这个动作,我会崩溃在他的心跳中。
“忙起来,什么也顾不上,别多想,外面没女人。”
曾经我盼着祖宗的解释,一丝一毫的特殊也喜不自胜,现在,我说不出的平静。
这份平静,令我茫然,令我惊惧。
祖宗扯我入怀,放在他腿上,手臂从右侧搂住我,“程霖,知道你为什么留我身边最久吗。”
这话他问过,不止一次,显然,答案不是从前陈旧的。
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