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我绝对不会教林家栋钳工的。”林家栋要是学了钳工,一辈子就扒上她了,就跟田里那水蛭一样,紧紧的吸在皮肤上,拍都拍不掉。
她凝视着江红梅的眼睛,声线平直的陈述:“妈,我不用太久就毕业了,能工作了。”
江红梅不知道为什么,心陡然就慌乱起来。
林巧枝吸了一口气:“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心肠冷,你也说,你闺女的心是铁做的。”顿了顿,“你得有个工作,要不然这辈子都硬气不起来了。”
被欺负了只能抹眼泪说自己命苦!
“不、不是……”江红梅有点口拙的想解释,什么心是铁做的,那不都是气话嘛,怎么还记仇呢。
但她还是被吓到了。
或许潜意识都在提醒她。
她有点无措地坐在里面那间房的书桌前,手在身侧擦了擦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这张书桌,她这辈子不知道擦过多少遍了,可还是头一次,坐在这里学习。
林巧枝思索一番,给她拿了一本孟主任的宣传语录。
这是她从小积累的,一点点贴在本子上,积累了厚厚的一本。
她直白的说:“领导到时候来视察,不可能考你们太深的专业问题,除了识字率,多半还是看精神风貌,思想建设。”她想了想,还是说,“而且快了。”
江红梅心一颤:“快了?”
林巧枝再不跟她废话,翻开语录指着第一条。
“妇女能顶半边天,管教山河换新颜。”
“工人阶级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阶级。”
“妇女不是生育机器,妇女不是家务员!”*
……
青年和中年的女声交织。
一遍又一遍,响彻在这间屋子里。
林巧枝和她定好,每天在家一对一教她半小时,她要求说:“白天你在家里,学的新语录每一条至少抄写十遍。”
等到晚上。
家里确实很开心。
桌上难得摆出好几个好菜,林父喝了点小酒,高兴得脸和脖子都红了,骄傲的说:“你们是不知道,今天老赵他们晓得了有多羡慕我!”
他激动得拍桌子:“那是谁?那是路工啊!!嘿,看中我林武强的闺女了,那以后还了得?”
江红梅劝他少喝点:“你不是最近都学到开车上路了,万一明儿刚好有周常的车趟,他带上你,让你开一段,别喝酒耽误了后悔。”
说来也奇怪,他们红旗厂对喝酒管得特别严,上工闻到酒气都要被记,不能评选劳动积极分子,全江城没有第二个厂如此重视。
“好好好,今儿高兴,不让喜事变坏事。”
林父又说起他学开大车的事,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连最近每次回家都摆冷脸的林家栋,都不敢再说些什么酸话,只闷着头夹菜吃饭。
林巧枝才不管他,一筷筷不客气的夹肉吃。
油炸藕圆!
土豆烧五花肉片!
食堂师傅见江红梅,显然也听说了今天的事,给的料也足,挖得还是底下带油水的,吃着不知道多香。
从前她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这么好、这么香的大肉菜!
长期缺油水,吃单调的本地几种时令菜,突然吃到烧炸的硬菜,舌头都好像要被香掉了!
林巧枝觉得根本没有词能描述这种满足的感觉,一呼一吸间,都能感觉到飘飘然的餍足不断地涌上来。
她摸摸肚子,享受了一会儿。
吹着秋风,躺在竹椅上,静静地看着晾衣绳上的衣服摇啊摇。
等到晚饭的点过了,家家户户都开始收拾碗筷,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