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面对江照雪时故作的镇定一瞬碎裂开去,他仿佛又回到这四年的每一夜。

她离开的第一年,他经常做梦,梦见江照雪回来了, 然而等他踉踉跄跄冲出房间,又发现还是自己一个人。

后面他就不太敢睡觉了。

一觉梦醒, 得而复失,远比一直清醒残忍太多。

好在修真者也不是一定要睡觉, 虽然睡觉有益于养神, 但他害怕做梦,于是这四年来, 绝大多数时间,他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入定, 有时候受伤熬不住, 无意识睡去, 他也总会在第一时间惊醒。

此刻躺在床上, 他有些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又在做梦?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害怕, 因为这一次梦得太真了。

如果还是梦,他感觉自己应当就是疯了, 他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梦和现实,真实和希望。

一探究竟的念头反复闪过,知道半夜进入她的房间是无礼,可他还是克制不住。

他鬼使神差一般起身,只安慰着自己,如果不是梦,那只要不要惊扰她、不要让人察觉,就像他年少时拥有过的那块手帕一样,悄悄于黑暗中存在,应当……也没有关系。

于是他提步走到江照雪房门,如鬼魅一般穿门而入,屏息来到江照雪床头。

房间里都是她的呼吸声,他心上紧张起来,仿佛是即将打开礼物盒子的孩子,期待里面有,又怕里面什么都没有。

直到来到床前,看见那个睡得大大咧咧的女子,他心上有什么一瞬间落下。

看见这个人,他终于觉得,这一路走到了尽头。

他就静静站在床头看她,端详过她每一根发丝,每一根睫毛。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接近天亮,他仿佛是被阳光骤惊的孤魂野鬼,慌忙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紧清理了自己的气息,瞬间回到自己房间。

裴子辰忐忑一夜,江照雪却睡得极好。

在时间间隙中行走需要消耗的体力其实极大,只是一路有那位“前辈”的灵力支撑,江照雪才觉轻松,然而等她一头砸在床上,透支灵力身体的疲惫感就涌了上来,她一觉沉沉睡到天亮,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眼前还是一团漆黑。

她分不清时辰,便直接召唤阿南,询问道:“什么时辰了?”

阿南在她识海时,是借用她的眼睛视物,她看不到的东西,阿南也看不到。但脱离了江照雪的身体,阿南就是独立的鸟身。

只是阿南的身体需要江照雪灵力维持,如今她只有筑基期的修为,维持阿南的身体,还是有些浪费。

但阿南好久没能出来,她还是决定给她多放放风。

阿南探出鸟头看了看,确定道:“快午时了吧?天已经大亮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裴子辰恭敬的声音:“女君,您起了吗?”

“起了。”

江照雪坐起身子,唤道:“进来吧。”

音落时,江照雪听见外面传来“嘎吱”开门之声,随后她便听裴子辰带着什么进屋,叮叮当当的,等到最后,他走到她身前,温和道:“师娘,早。”

说着,他微微躬身,朝着江照雪伸手道:“师娘,我扶您先去梳洗。”

江照雪闻言,抬手搭上他的手臂,由他领着走到盆前。

之前生活过那一个月,江照雪每天都要像凡人一样梳洗。

一开始裴子辰以为她是因为没有灵力,但后来才发现,江照雪就习惯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她习惯洗漱,喜欢泡澡,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习惯。

如果什么时候不做这些,哪怕用了净身咒,她也总是觉得不干净。

只是过去她清晨洗漱,他需要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