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茫然地“哦”了一声,就看着周兰端着帕子和热水,走到了李涿的床前。
他已经坐起来了,脊背挺直,脸色冷白,望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水盆热气腾腾,她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双手浣在水中,发了半天呆,才拧好帕子递给他:“姐姐,洗一下脸吧。”
她不肯与他对视,怕漏了点什么不该的心思。
李涿接过帕子,本想说她不用这样服侍自己,但看到她的脸色,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他换衣裳的时候,她乖乖地坐在榻边,背对着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吵着要看他。
他自己不好梳头发,周兰瞧了一眼,像往常一样过来,“我来帮姐姐吧。”
她接过梳子,动作轻柔,像是怕弄疼了他一样。只是束发的时候频频出错,李涿提醒她:“拿错了,不是那个。”
她才回过神来,窘迫道:“方才没有注意。”
“没事。”他说。
不一会儿,孙子菡来了,她原是来找周兰的,却不想李涿也在。
“诶?李姐姐怎么在你这儿。”孙子菡惊奇道,“你们俩现在这么好了呀?都住一起了。”
此时周兰正在给他梳头发,见到有人来,她有点慌张:“子菡,你在外面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好。”
子菡还在那里大惊小怪:“哟哟哟,我可算是知道你为何爱黏着李姐姐了,连我都比下去了。”
这本是普普通通一句调笑话,奈何周兰心虚得很,伸着脖子辩解:“胡说什么呢!前日李姐姐那边屋顶漏风,不能住了,所以……我才让他与我一起的。”
李涿抬头看她一眼,眼神清冷,她被看得心头发颤。
子菡还在外面叨叨:“那简单啊,找个泥水匠修一下就好了,我就认识一个,去年婉如姐姐那边也是漏风了……”
随着外面的声音远去,周兰替他插好最后一根玉簪,然后手腕就被男人握住了。
“兰妹,你说,我该什么时候去修那屋顶?”他直直望向她,不避分毫。
107.诗会
冬日的天光惨淡,他穿着一片素淡,披风领子一圈墨青色的绒毛,擦着冷白的下巴,清透的眼黑白分明,目光像薄薄的刀片,锋利直指她。
平心而论,李涿五官秀丽精致,若是神情再柔和些,以女子的目光来看待他绝不违和。
但同时,他的眼神又那么执着强烈,没有丝毫女子的柔婉,让她清醒的知道,今晨看见的男性象征绝非幻觉。
望着他无比熟悉的脸,周兰目光一颤,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转过头去。
那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姐姐”啊,怎么忽然变成了男子呢?
她想起之前的细节,自己偷偷地亲过他,抱过他。他不仅从不拒绝,还与她越发亲昵。
没有人挑明,所以她就继续在这一层纸糊的朦胧中,未去想世俗的眼光,或者以后该如何。
在发现他是男子的时候,不可否认她有一瞬隐秘的欣喜。
但同时,她猛然醒悟过来,她这样与他不清不白的在一起,算什么?
他是男子这一事实,像惊雷般将她的幻想打破,让她知道这几日与他厮混缠绵,是多么的荒唐。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而是一边顺着他的长发,一边轻声问:“我该叫你姐姐,还是哥哥?”
李涿眸光微闪,平静道:“没别人的时候,你可以叫哥哥。”
周兰没料到他就这样坦然地承认了。
她放下梳子,嘴唇微动,似乎有点不死心:“一直都是你吗?”
“原本不是我,”李涿似想起什么往事,语气黯然,“自从三年前,胞妹出了意外,就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