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鹤覃站在寺庙在烛火映照着,已经褪了色的棕色大门前时,西装和衬衣已经彻底湿透,短发向下滴着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衬衣领口。
“先生,您擦一擦。”成右一脸心疼的将手帕递过去,数九寒冬天,别人手都出不来,先生却只身着单薄的西装,淋着雨,跪了三个小时。
裴鹤覃抬手回绝,不顾一身寒气,望了一眼矗立在门口的一对儿汉白玉石狮,随后提步向寺庙中走进。
天台寺整体是橘墙黑瓦,给人一种莫大的平静感,从敞开的东大门进去,直面看到一座青铜大鼎。
走近,方才看到双耳三足的青铜鼎上有着圣寿无疆四个字,往上,顶部是三狮戏球和八云翔图案,一个寓意很好的青铜鼎。
即便它不是和神像一样坐落在殿中,裴鹤覃还是虔诚的参拜。
此时的天台寺中已经看不到香火客,连庙宇中的僧人也不曾见到两个,只有在门廊一侧的香堂中有一位念经的老僧人。
裴鹤覃用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现金去买了香,走在这天台寺中,他见佛就拜。
五座佛堂,八十八尊佛像。
无一遗漏。
观音像前,
一方净土,三柱清香。
他长跪于此,双手合十,眉骨低垂,凤眸紧闭,诚挚默然
“我这一生罪孽深重,未遇到殿下之前随心而活,遇到殿下之后只为她而活。
殿下于我,是天赐的宝贝,是心灯燃起的明火,是死亡沿线的亮光,是倾尽所有小心呵护的妻子。
跪在这里的上一秒,我依旧不信佛,但我信这世间一切皆有因果;这些年,我所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桩孽,都算数。
但佛家有言,善恶自渡,所有的苦难都应由我一人承担,无怨亦盼。”
“跪在这里的那一刻,我心无别念,只愿我妻,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
凛冽的风夹带着冰冷的雨丝飘进佛堂中,丝丝缕缕落在男人合十的白皙手背,经幡扬起,香灰断灭,簌簌声响像是神佛在给予回应。
佛堂外,成右不语,默默看着堂中飞舞的经幡,不知先生许了什么愿。但他看先生紧贴在身上的湿衣,只觉得揪心得很。
远处,忽见黑暗里有灯火亮起。
成右眯了眯眼睛,隐约看到一道佝偻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约莫三分钟左右,随着亮光越来越近,他方才得以看清,原是一位老僧人提灯而来。
看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天台寺早已闭客,有小僧来告知,但先生执意拜完所有佛像,小僧也并未在驱赶,现在这位老僧人或许也是来赶人的吧。
成右看向堂中跪在团蒲上的清雅背影,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
然,事实并非如此,老僧人驻步在门外,朝他作揖,之后便走进了堂中,缓声开口道,“我见先生今日拜了八十八尊佛,但为何只在观音像前长跪。”
裴鹤覃睁开眸子,手臂落下,微微抬头看向他,嗓音清哑的回道,“今日来,是为我太太祈福。”
“一百零八个叩首,八十八尊佛,您如此虔心,可是爱人身体有不适?”老僧人虽然脊背佝偻,但精神抖擞,尤其是那双眼,黑亮有神。
裴鹤覃淡声道,“是。”
“先生能否与我说说?”老僧人弯下腰,虚托着他的手臂,示意他起来说话。
裴鹤覃语气稍柔,被他周身和善气息感染,“我太太怀孕了,从上周开始,孕反严重,身体日渐消瘦,我心疼,却不能替代。”只能想尽一切办法。
闻言。
老僧人大笑,“我看先生有君王之相,但业障深重,原以为是薄情寡恩之人,未曾想您竟如此爱您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