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黎暗自咬牙,这是什么封建大爹发言,真是大男子主义得很。她后面还没说完呢,他就一口咬定麾下不能有女幕僚。

黛黎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气,“君侯,凡事皆有从无到有的过程。若您允了我这事,我晚些便将桑皮线的制作方法详尽写出交予丁先生。”

秦邵宗将茶盏放于黛黎面前,忽然笑了下,“丁连溪此人在医学上颇为灵活,擅长举一反三。夫人既已告知他桑皮线可代替绢线,想来桑皮线不日就能问世。”

这潜台词是,不用你详尽写出,他丁连溪自己摸索出来是迟早的事。

这一项有与无,都一样。

黛黎听懂了,倒也无所谓,因为换一个即可,“春来播种,秋季收获。春季正是万物复苏的耕耘季,不知君侯是否想过试试种更多的粮食?”

这话题转换得突然,秦邵宗却颇有兴趣,“良田数不变,农民数量亦不变,如何能种得更多的粮食?”

“君侯听过龙骨水车吗?”黛黎不答反问。

秦邵宗没说话。

黛黎观他神态,心里有答案了(Lncy),他没有听说过。

来到这个时代后,黛黎一直在收集信息,这个朝代叫做“燕”,今上姓“韩”,人称韩天子。华夏历史里曾出现过“燕国”,却没有“燕朝”。

这是一个陌生的、在历史上未出现过的古朝。结合这个时代人们的服饰和用度,黛黎私以为如今的燕朝很像汉代。

但东头一个汉,西头一个汉,两汉足足跨越四百多年。她究竟身处汉朝的哪个时间段,这个陌生的燕朝是否又照着她所熟悉的历史轨迹发展?

黛黎自己也说不好。

不,其实也不算说不好。因为她发现本该后面才面世的马镫,竟提前出现了。

历史大致相似,却又不尽然相同。

片刻后,秦邵宗到底是问:“何为龙骨水车?”

黛黎心里彻底踏实了,她拿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龙骨水车是一种灌溉工具。您可以理解为它是桔槔和戽斗的升级版,它以手摇或脚踏的方式取水,比之桔槔与戽斗更省时省力和高效。如此一来,那些本来缺水或需费力灌溉之地,便可轻易变成良田。”

桔槔的本质是个杠杆,一端挂着重物,另一端悬着水桶,利用杠杆原理将水从低处打到高处,又或是转到别的地方。戽斗则以竹篾藤条等编成,形如斗状,因此而得名。

无论是戽斗,还是桔槔绑着的小桶,它们能装的水都有限,如何也比不上源源不断的水流。

“龙骨水车如何制作?”秦邵宗问。

黛黎眼里笑意浓郁,“所以您的意思是,承认我是您的幕僚?”

秦邵宗见她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像一只蹲在陷阱旁边摇着尾巴等开饭的狡猾小狐狸,心里好气又好笑。

她那点心眼全都用在他这里。

秦邵宗不急着应她,也拿起茶盏喝了口,“秦氏早年有一脉旁支南下经商,去了扬州一带。前几日我传信回渔阳,让人查这一脉的动向,想来最多再过一日便能得到回信。你心心念念的钱唐就在扬州,到时我让他们去钱唐看看,看能否找到令郎。”

“啪嗒。”

“您说的是真的?!”黛黎激动不已,一个没注意碰倒了手边的茶盏。

添茶添七分,加上先前黛黎喝过,因此哪怕杯中茶水全部溢出,倒也不算太灾难。

黛黎的手被茶水烫了下,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碰倒了杯盏。陶壶旁边放着巾帕,用于给执壶者隔热,只不过秦邵宗先前并不需要,他是徒手拿的。

黛黎指尖碰到了巾帕,将之拿住,正想收回手,这时一只深色大掌却伸了过来,覆于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