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幕在脑中挥之不去。
从额角开始往鼻梁延伸,中间覆盖整只左眼,再遮住同侧下颌。
像什么呢?
像一把黑色的火焰印于脸上。仿佛重新投胎喝孟婆汤时,整锅孟婆汤翻了,底下的火把在她脸上燎出火印。
黛黎重新将帷帽戴好,“对不住,吓到你了。”
林二娘尴尬地咽了口吐沫,“没、没有,你坐吧,吃茶吗?我给你煮茶吃。”
黛黎没有拒绝。<(GamC)br />
屋中一时只余咕噜噜的水沸声,气氛有些尴尬,林二娘数次偷看对面的女郎,有些忧心方才得罪了对方,以致后面被压价。她最近在备嫁,家中男孩又能吃,手头着实紧。
林二娘主动挑起话题,“不知女郎想让我绣一幅什么样的图?”
黛黎:“山河图。”
林二娘愣住。
她接过的绣活一般都是绣些花鸟鱼虫,再不济就是草木纹路和字。
这山河图要怎么绣?
黛黎解释道:“我那位主顾年少时是位游客,走遍名山秀水、万里山河,年老了想忆往昔,故而四处寻人绣记忆里的山河。我跟着兄长走南闯北营生,见过山川无数,倒符合他的要求,因此他先前选择了我。”
像是知道林二娘的忧虑,黛黎继续道:“你莫担心,这山河图不难,我说你来绣,能绣多少绣多少,到时我根据进度给你结工钱。就是有一点……”
“什么?”林二娘忙接话。
黛黎:“我得时刻关注山河图的进度,及时调整细枝末节,以免出错,大概得在贵寓落脚。”
这点林二娘倒没想到,她一时没做声,迎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住家里,怎么想都不踏实。
“哒。”桌上被放了一垒银钱。
“我不会白吃白住,这些全当房费和偶尔的餐食钱。”黛黎笑着又放了另一垒钱,“失了货品后,针线等物我也一并丢了,若你肯接下这个单子,这些全当针线款。对了,只有我一人入住贵寓,我兄长住传舍,不会来叨扰。”
林二娘目光落在桌上的钱上。
“这是我的传,我是良民,你可安心。”黛黎拿出一块木牌,她左手包扎着,拿传的是右手,食指和中指并着按住小竹牌边缘,恰好遮住了姓。
从坐在对面的林二娘的角度,她只看到了姓名那一栏有个单字的“黎”。
黛黎只是拿出来示意一下,没递给她,展示完后收好传。
“寒舍简陋,还望女郎莫要介意。”林二娘有些拘谨地说。
这是同意黛黎入住她家了。
黛黎弯起眼睛,将桌上的两垒银钱推过去,“合作愉快。我去传舍和兄长说声,顺便将行李带过来。”
离开林二娘家后,时间已到了巳时,黛黎抿唇思索半晌,去传舍拿回包裹,却带着东西出了城。
*
崭新的二层楼船乘风航行,船首于河面上划出一道道堆叠的“八”字,橙黄暖和的夕阳余晖洒于其上,泛起一层灿烂的碎金色。
经过六个时辰的航行,这艘从南康郡出发的楼船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楼船靠岸,连接两端的长木板被架起。一众身强体壮的卫兵利落下船,他们穿着整理,神色冷漠,眼中有熠熠寒星,宛若藏着白刃的利芒。
日月津上营生的、载客的,暗处垂钓者见状无不侧目。
岸边的喧嚣仿佛随着他们的到来猝然冷却下来,待他们离开后才重新燃起。
“谁家的部曲啊,气势居然这般吓人?方才被那个浓眉壮汉眼睛一扫,竟叫我心底发寒。”
“难道是朱家的?听闻前几日他们在朱崖津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