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黎让碧珀和念夏准备了几样东西。

一张桑皮纸,一个小炉子,两个枸橼,也就是柠檬。

卧室是有小炉和桑皮纸,只需去一趟庖房拿柠檬即可。

碧珀当即去了庖房。

就两个柠檬,都不用篮子装,碧珀拿了就回。而在回来路上,她偶遇了秦宴州。

青年一身白衣,双臂处以褠衣束起宽袖,他腰悬长剑,身上腾腾地冒着热气,正是刚晨练完回来。

看到碧珀,秦宴州本无甚反应,但看到她手中的柠檬时,他步伐一顿。

“你拿枸橼去何处?”秦宴州主动问。

碧珀受宠若惊,小郎君回来后几乎不和夫人以外的人交流,平日话极少,如今主动开口相当难得。

“夫人命奴准备的,只说是有用。”碧珀也不知有何用,只得如此说。

两人同行回主院,行到洞门前时,秦宴州看到了并排坐于院中的二人。

黛黎例行和儿子说了两句话后,听他问,“母亲,您准备这些东西做什么?”

黛黎没隐瞒他,“近日城中出现了些江湖骗术,不少人为其蛊惑。今日恰好和君侯聊起此事,干脆便与他说说这骗术的详情。”

秦宴州颔首,“原来如此。”

黛黎让秦邵宗在新搬出的案几上将柠檬切片,再碾出汁液。待他完工,她执起狼毫沾了一些,在桑皮纸上写了一个“秦”字。

用的是无色的“墨”,故而当黛黎写完,纸张风干后,其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纸还是那张纸,未有任何不妥。

黛黎问念夏,“炉子热好了吗?”

方才就让一同准备了,念夏颔首,“已烧热。”

寻常用来煮茶的小炉,如今只烧了炭,并无在其上架起陶壶,黛黎将手里的桑皮纸贴到炉壁上。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在念夏和碧珀的惊呼中,这张空荡荡的纸上居然有了变化。

其上浮现出棕褐色的字,半点不差,正是黛黎方才写的那个“秦”字。

二女不由惊呼。

“和苏绣娘先前说的一模一样!”

“这、这若非亲眼所见,奴真的以为神迹临世,好生玄妙啊!”

黛黎笑道,“这有什么玄妙的,不过是一些小反应而已。”

柠檬里有许多类糖物质和机酸,当遇热时,这些物质会发生脱水碳化反应,因此颜色鲜明。

事情的最初是庖丁看到纸上有字,庖丁那时正在做膳,多半会透炉生火。

而后是念夏说苏绣娘在面摊里目睹了“神迹”,她还说那张纸被吹到了摊内炉子旁。汤饼加热与否,其口感有天壤之别,做生意的小贩不会不知晓,因此这里也有热源。

再者就是,方才秦邵宗和她说的军巡一事,军巡是在打铁匠那处看到“神迹”,打铁铺同样满足热源这一条件。

几件事放在一起,找到这个重叠之处,再反推出过程并不难。

黛黎私心觉得,庖丁、面摊小贩,以及打铁匠等第一批接触“神迹”的人里,一定混了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毕竟这事虽说不难,但要露完所有的字,也不是半点不讲究。

后面那些她没有说,因为没必要。她身旁那男人城府深得很,和万丈海沟似的,她不信他想不到。

秦邵宗只看了那纸张一眼,就将目光移到黛黎身上,深深地看着她,“夫人博学多才,令人佩服不已。”

那双棕瞳太深,像探不到底的海,海底深处有火山涌动着炽热的岩浆。明明藏于深处,却分外醒目灼人,叫人无所适从。

黛黎移开眼,催促他去干活,“君侯既已知晓其中玄机,那赶紧去忙吧,待忙完别忘了您先前答应过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