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挨着弟弟江长林在炕角缩着,依旧闷着脑袋不说话。

他因吃不饱,面黄肌瘦,五官却整齐,牙长得也好。

样貌不艳不丽,但怎么看都周正齐全。

江海目光从阖目休息的付秀银身上转过去,幼儿尚小,又是男丁。

长女十二了,力气虽不如小子,干起活也利索,再过二三年,也到了找婆家的时候。

长夏,长夏八岁,尽管能干活了,可到底是个孩子。

他无声叹口气,自己拎起茶壶倒了碗茶,心中愁苦始终不能消散。

窑子是什么去处,他怎么不知道,可好歹,是真有饭吃。

要说卖去那些高门大户做小侍粗使,当个仆从下人,也是个去处,可无门路,也实在用钱紧。

没人会把自家孩子卖进当地的暗娼场中,家里离不得人,他没法将长夏带去外地。

听人说烟柳巷中有个往外地发卖的老鸨,至于价钱……

价钱自然是比寻常卖身契高的,好一点可能有个五两银子,不然他也不会想到这个法子。

药味飘进屋里。

哪怕是最便宜的药材,也得花钱。

江海放下茶碗,满脸都是愁苦。

正值冬时,地里没活,也没野菜挖着吃,靠他一个人在码头干活,亦或是砍柴,也只能换些铜板勉强维持生计。

·

灯笼卖了十来个,还卖出去一对花灯。

北风呼啸起来,实在是冷。

有钱的这个买点那个来点,没钱的人看别人买东西的热闹,风大后都回家去了。

见天色不早了,想赶路往下一个村庄去,有些来不及。

赵连兴同两户相邻的人家谈妥,今晚驴队在他两家住下,明天一早再启程。

从云济镇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只能赶小半天路,根本来不及到下一个镇子。

赵连兴早盘算好了,其他人也都知道,在乡下农户家住,价钱比镇上客栈便宜,因此没有在云济镇多停留。

裴有瓦栓好毛驴骡子,又把几筐货物搬下来,和王桩子一起搬进屋里。

毛驴骡子歇了一阵后,他抱了干草来喂,其他三人摇辘轳打水,拎了木桶来喂驴。

裴有瓦先喂了其他牲口,最后才给自家毛驴分了些干草,他摸摸驴脑袋,又给毛驴拍了拍身上的灰。

驴队的毛驴骡子数赵连兴出的最多,他家养了三头毛驴三头骡子。

赵连旺也有两头骡子一头驴,余下七只牲口是其他人各自从家里牵的。

这会子天还没黑,伙夫在隔壁做饭,他四个人拾掇停当之后,没有先过去,等饭做好了自然会有人喊一声。

他们住的是间西厢房,在乡下算不错,炕挺大,四个汉子挤挤能对付一宿。

被褥他们自己带了两套,冬天出来跑活和夏天不一样,在外面宿不得,没什么意外都会找农家或客栈住。

为防路上真要夜宿野地时,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出发时都会往车上带几条被褥。

没多久,主家又给抱来两条旧被子,裴有瓦接过,道了声谢,连忙和其他人铺好,这下就够用了。

几个人说着闲话,裴有瓦又想起那个小孩,琢磨一阵后,他朝王桩子使个眼色,两人便出了房,到院子里和主家攀谈起来。

王桩子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只在旁边搭一两句闲话。

直到裴有瓦问起村里的江海,主家汉子有些意外:“他啊,你认得他?”

裴有瓦正琢磨怎么说。

话都说到这里了,主家汉子没忍住,低声道:“听人说,前两天江海趁着天没亮,想把他家老二带出去卖了,被他媳妇发现,硬是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