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桌上物品齐全,男女宾客皆至,媒人唱礼,新人拜堂。

最后一拜礼成,满堂喝彩。

人声又嘈杂起来,长夏紧紧攥着红绸花绳一端,眼前也是一片红。

盖头之下,他只能跟着在前面牵引的裴曜,一步步往东厢房走。

屋门一关,外面的人吃起酒,很快就有了猜拳的吆喝声。

长夏坐在炕边,隔着房门,外头的动静小了一点。

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

盖头挑开,长夏下意识抬头,就看见目光灼灼的裴曜。

高挑的少年身着喜服,衣裳形制和家常穿的明显不同,宽肩窄腰,身姿越发挺拔清逸。

两根粗壮的喜烛在燃烧,将房间照得明黄。

站着的人目光太灼热,比灯火还要明亮。

长夏回过神,落荒而逃一般,垂头回避。

裴曜看见那一截莹白的后颈,喉结微动。

长夏二十岁了,可和去年、前年的模样无异,没什么变化,偏瘦,也没长个。

两人穿着相似的喜服,都有腰封,脚上也都是往常没穿过的长靴。

拜堂之前,从西厢房牵出长夏的时候,裴曜就发现了。

这一身喜服衬得长夏腿长腰细。

还绞面上了妆。

没化成白脸,是长夏自己的肌肤,细腻白皙,只描了眉涂了鲜红亮丽的口脂。

烛火微晃,映在地上墙上的影子也在晃动。

外头嚷起来,喊裴曜出去喝酒。

长夏心里莫名一松。

半天没说话的裴曜总算回过神,他脚下微动,最终又站定了。

东厢房的门打开又关上。

外头的人见新郎官出来,便是一阵笑嚷。

长夏抿了抿唇,炙热的呼吸似乎还残留在脸颊上,他耳朵微红。

宾客在吃酒,裴曜估计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这让他稍稍缓过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些许,这才打量屋里的布置。

喜烛、喜被自不用说,红彤彤十分喜庆。

他的东西已经搬过来了,无论衣裳鞋子,还是平时盖的被褥,都装在箱笼里,木箱叠放在炕尾。

从此就要住在东厢房了。

长夏神色微怔,出神望着燃烧的烛火。

从昨天摆酒,到今日满院亲客,热闹到让他有些恍惚。

幼时的记忆已经褪色了,只是偶尔间,他会想起一点模糊不清的事情。

小桃成亲时,他看见琴婶子嫁女的高兴、不舍。

他那时忍不住想,如果还在娘身边,她是不是也会这样?

可那里,不是他的家。

阿爹给他摆酒,阿奶去镇上见别人穿长靴好看,回来就从箱底翻出钱袋,给裴曜、给他,一人买了一双顶合脚顶漂亮的。

爹没让他饿过肚子受过冻,小时候外头的狗凶他,阿爷都要拿根竹竿去打狗。

长夏双手掩面,泪水打湿掌心。

·

起哄灌酒的人不少,裴曜喝了一碗又一碗。

初时还笑容满面精神奕奕,后来就迷蒙着眼,脸也热了红了。

这时酒席已经吃得差不多,裴家亲戚见陈知使眼色,连忙劝年轻人不要再喝了。

天色已晚。

裴家早交代过,没有闹洞房这一出,即使有人嚷,也被其他人劝着离开。

杨丰年、裴荣一直跟着裴曜,往裴曜碗里倒酒。

其他人都散了,陈知笑眯眯送他俩出门,又让改天再过来玩。

原来他俩拎着的酒坛子,都是掺了水的,陈知特地交代他俩,千万别让别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