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家有起夜的动静轻响,复又沉寂下去。
直到天色透出一点青,公鸡打了鸣,整个湾儿村才逐渐有了人声动静。
西厢房,长夏睁开眼,一时还没清醒,神色带着倦意和刚醒来的怔愣。
睡前炕烧得热,这会儿还有余温,枕边放了两个香袋,总能闻见淡淡的香气。
被窝里很暖和,让人舍不得离开。
揉一揉眼睛,又搓搓脸,长夏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暂时没人出来。
他已经撑起的身体忽又倒下去,裹紧了被子闭上眼睛。
等听见阿爹和阿奶的说话声,抓紧睡了一刻钟的长夏才坐起来。
今天是大年三十。
在年集上买的春联、福字还有各种画像都齐全了,只等晌午吃过饭张贴。
天大亮了,早洗了脸洁了牙的长夏在烧水热早食。
裴曜揉着惺忪睡眼进来打热水。
看见坐在灶前的长夏,他神色微倦,不由自主就露出个笑。
泥炉上的陶罐就有热水,不必在锅里舀。
裴曜始终用的是牙粉,白天要用,夜里也要用,一家子早习惯了他的臭讲究。
洗完,趁着灶房没有别人,他凑到长夏跟前,眉梢带几分颇稚气的得意,说:“昨天我听见阿爹他们说,等过了年,就去找人算吉日。”
能被裴曜挂在嘴上的日子,除了成亲再没别的。
长夏不惊讶,最近家里经常说这些,他知道要在初夏时节成亲。
陈知和裴有瓦拿得很稳,对着外人只简单说两句,在家里倒是会多说,毕竟是十几年才办一次的大事,有些东西还想问窦金花和裴灶安拿个主意。
“你就不说句什么?”裴曜忽然有点恼。
长夏一愣,他只好点头,说:“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他额头就被裴曜用指节敲了下,不重,但后劲还是有点疼。
裴曜气道:“咱俩成亲,你就不高兴?不知道笑一下?”
长夏揉揉额头,闻言抬起头,慢吞吞说:“高兴啊。”
可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他俩总有一天要成亲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清楚。
长夏疑惑,不明白裴曜为什么总是这么兴奋。
真呆。
裴曜看着他,忽然伸出手,用两个大拇指将长夏两边唇角往上推。
“真傻。”他忍不住说道。
长夏一顿,只是还没推开作乱的大手,裴曜就凑近了。
轻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
院里有了说话声,裴曜松开手,站远了一点。
长夏没出声,轻轻叹了口气,没了从前的慌张。
打不过、说不听,他是真没了办法。
见他发愁,裴曜反而顺了气,趾高气昂出去干活了。
忙忙碌碌一天,赶在夜幕初临时,裴家的年夜饭端上了炕桌。
依旧是在东屋吃,炕烧得热,一点都不冷。
一盘卤的猪头肉片,一盘凉拌猪耳,一碗鸡块,一碗鸭肉块,最中间是一整条鱼。
鱼是鲜鱼蒸熟的,肉嫩。
前两天赶大集,裴曜见有人卖鱼,虽然贵,还是买了一条。
年夜饭样数不多,但每样菜的量都大,足够六个人吃。
裴有瓦开了一坛梅子酒,所有人都倒了一杯。
裴曜已经能喝酒了,丝毫不觉得辣,喝得面不改色。
梅子酒的滋味有股果香,长夏只喝了一杯,脸颊发热,再不敢动。
裴曜坐在旁边,一转头,正要说话,就瞧见他白皙脸庞上晕出一抹嫣红。
酒意微醺下,灯烛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