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当然,在威胁别人的时候,卿烛很有说服力,可一旦换成了柔情婉转,需要倾诉感情的时候,他就不知所措了。

因为这是全新的领悟,他想去爱,但从来没有人给他机会,他的爱又被一次次粉碎,得到的回报永远是恶意,为了自尊,他就把爱撂开手不管,但稍微有一点爱的火星落在他身上,他就像油一样立刻被点着了,水都灭不了。

尸体把季游月抱起来,房子嘎吱作响,慢慢变回了那个富丽堂皇的庄园,到处都是柔软的天鹅绒,因为心情明媚,就连楼梯扶手都闪闪发亮。

它把季游月带到水汽蒸腾的浴室,给他洗澡,像守财奴清洗自己的金币,小心翼翼,生怕手重一些就不慎刮掉一些金粉,异常小心,但又带着雀跃的幸福,财富被攥紧在手心的满足使它微笑了,屋子里没有风,但窗帘开始心旌摇荡的鼓动起来,厚重的窗帘羽毛一样飘来飘去。

季游月注视它,感受它的动作,心里的疑惑和奇怪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他觉得很怪异,有点不喜欢,因为触及到了他的认知盲区。

不过他累了,所以被抱到床上盖上被子时,他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睁眼,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季游月心里猜测或许房屋能够控制天气?

但实际上是屋子外围包裹了一层花园,花园属于房屋内部,可供调整,卿烛善于学习,书房里老掉牙的爱情小说就是他学习的范本,里面千篇一律描写花园中的爱情萌发,他就信以为真,耗心竭力的弄出了一座花园。

“早上好。”季游月推开通往花园的门,坐在户外椅上吃早餐,衣柜里又有了适合他的衣物,他挑了一件米色的西装穿上,修身的剪裁勾勒出他的纤细的腰身,这段时间季游月过的身心俱疲,比来时更瘦了一点,白皙的手腕露出袖管,就像一截容易断裂的玉笛。

他喝掉杯子里的橙汁,甜腻的果汁在他唇边留下亮晶晶的糖渍,唇色被水腌渍的深了些,散发着甜蜜的味道,季游月拿起空空的高脚杯,在上面印下一个吻,柔和的笑了笑。

花园里的藤蔓蜷缩起来,花朵细弱的根茎也左右摇晃,树冠沙沙作响,抖落下几片绿色的树叶。

季游月搞不清卿烛的想法。

人总是很难想象自己没有的东西,季游月不会因为温情和爱放弃自己受过的苦难,于是他就率先假设卿烛也不会,这很正常,人之常情,不这么想才不对,不是吗?

季游月怀疑卿烛在麻痹他,等到他受骗上当,再撕开温情面纱露出狰狞的面目。

这是最合理的猜测。

想要得到爱,就要用东西去换,在季游月的心里,爱和一本书,一杯水没什么差别,顶多是看不见摸不着,他从小的经历教会了他如何换来爱,如何拥有爱,爱没什么特别的。

但季游月没爱过,他也不想爱,他用东西换就行了,爱这个东西太感性了,跟他这个人格格不入。

如果你从小在医院里长大,见过恩爱夫妻因为医药费相互厮打咆哮,见过对孩子爱如珍宝的父母因为孩子患上罕见疾病,哭着签署放弃治疗协议书,几年后再怀着幸福的微笑来医院生二胎,见过孝顺父母的孩子因为老人久病在床渐渐不再来医院,那么,你就会觉得爱这个东西没意思,真没意思。

爱是一颗会随着时间流逝腐烂的苹果,季游月会采摘它,在它滋味正好的时候咬上几口,享受甜蜜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的快感,但在它稍有变味时,他会毫不犹豫的扔掉,换下一颗。

反正苹果很多,他只要新鲜的,甜蜜的,不要陈旧的,苦涩的。

有的是苹果让他挑。

季游月听见了树叶摇晃的声音,花丛里飞出几只蝴蝶,虚假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不知道卿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