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此时的老师抱歉的告诉小江让,他没有办法给他们调座位。
“为什么呢?”小江让问。
老师眼神复杂地揉揉他的脑袋,轻声道:“江让小朋友,很抱歉,我们乡的小学需要维护,维护需要......钱。”
“向天明家出了很多很多钱。有了这些钱,你们才能坐在干净的教室里,使用承载着知识的书本。”
这些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其实是很难理解的。
但江让就是听明白了,他听懂了老师的意思。
向天明家有钱,因为有钱,所以他可以用钱来兑换在学校里为所欲为的权利。
小江让难免沮丧,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位下乡的老师曾经与他提起过的、光鲜亮丽、美轮美奂、拥有无数可能的大城市。
于是,小孩子控制不住地询问老师:“那老师,大城市里也会这样吗?大城市里,也会有不公平吗?”
老师或许实在不想戳破一个七岁孩子的幻想,于是,他怜悯地揉揉孩子毛茸茸的脑袋,温柔道:“江让小朋友,大城市里不会这样,大城市里的人懂礼貌、反压迫,是个人人公平的社会。”
江让眼眸一亮,认真道:“真的吗?那到了大城市里,哥哥就不会再被人说是等郎弟了吗?”
在一次次的嘲笑和羞辱中,小江让明白了一件事,等郎弟并不是什么好词。
它代表的是哥哥的隐忍、委屈、眼泪、伤痕。
老师不忍地点头,轻声道:“是啊,只要考出了大山,就会迎来一个全新的新世界。”
江让眼神带着神往,他小声道:“.......那可真好啊。”
......
叮铃铃
刺耳的放学铃声响起后,高大的、穿着深蓝短袖麻衫的青年就站在校门口焦急等待着,手上拎着一塑料袋的东西,白皙的脸颊上点缀着细碎的雀斑,现下已然被晒得红如晚霞。
青年长得极为好看,皮肤是天生的通透白皙,鼓囊的肌肉线条让他看上去健康又朝气,只是那俊秀眉眼间下意识的闪躲与自卑让他多了几分微末的滞钝。
淅淅索索的人流近乎散去,眉眼文致的孩子才慢吞吞走出校门。
江争当即就大跨步走了过去,几乎是刚走到孩子面前,青年便将塑料袋里的小草帽取出来按在孩子毛茸茸的小脑袋上。
眼见毒辣的阳光被草帽遮挡住,江争这才松了口气,半蹲下来直视江让的眼眸,担忧问道:“让宝,怎么出来的这么迟?”
江让似乎方才还在发呆,闻言回过神来,黑乎乎的眸子顿时弯了弯道:“哥,今天老师叫我当班长啦,班长得做表率作用,所以今天就由我留下来当值日生了。”
江争这才松了口气。
青年一边询问着江让在学校的状态,一边接过小孩子身上的书包,掏出塑料袋里的竹筒小水杯、腌菜饼子递给孩子。
小江让笑得眉眼弯弯,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崇拜和欢快:“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渴了啊,你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百宝箱哦!”
也只有这个时候,江让才像个天真可爱的七岁孩童,他倒退着走,晚霞照在他迎光的可爱面颊上熠熠生辉,落在江争的眼中,简直与传说中的天使无异。
江争露出一抹称得上幸福的笑容,他牵着孩子的手,垂头轻声道:“.......让宝,刚刚那样很危险,路上石头那么多,摔倒了怎么办?”
“哥,我知道。”
“嗯。”
“但你在我前面啊,我知道哥不会让我摔倒。”
“......嗯。”
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在逐渐变成黑色的晚霞中,融为崎岖的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