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辉亮、时而朦胧。
江让收回眼神, 轻而慢地垂下薄白如细雪般的眼皮。
许是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的他看到这些溺在钱权污水中的美丽建筑, 只会将它们当做点缀的附庸,却再也不会如贫穷的少年时期一般, 心下惊叹、膨胀、渴望, 以至于暴露出浅薄自卑的贪欲。
修长的指节搭上黑松木的门把手,指骨轻轻绷起几分, 稍稍使力, 包厢的门便被打开了。
入目是一片雾蒙蒙的橙色灯光。
它像一块倒吊在半空的巴西黄水晶,晶莹、剔透, 静静散着霾一般的光线。
光线之下是一条铺着杏白花边的长桌,长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甜点、菜品,细密金边花纹的盘子、润白的高脚杯以及系着猩红蝴蝶结的高脚烛......以及一位穿着藏蓝针织线衣、耳畔坠着蓝宝石耳链的典雅男人。
许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男人静静朝他看了过来。
此时的纪明玉完全被那片暖光包裹, 他的相貌无疑是极美,每一处的皮肤都无比细腻,极有弧光,如同西方文艺复习时期流浪画家笔下所作的、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圣母。
可他又不完全是圣洁的,或许是因为身后那大片并未遮蔽的落地窗。
落地窗外是深蓝到污浊的黑夜。
极端的对比映衬之下, 江让喉头微动, 莫名觉得男人像是从那潭污水中挣扎爬出的怪物。
他也确实是怪物。
江让这样想着, 慢步走近男人,他的脸上带着疲惫、冷淡与疏远, 越是靠近纪明玉、越是靠近那张完美的面皮,他心底却越是忍不住那隐约的嘲意。
谁会想到呢?这位被华京众人奉为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世家的公子,不仅骨子是个便宜货色,甚至连那张为人津津乐道的美丽面颊都是一刀刀缝补出来的。
时间太过久远,江让已经完全无法记起纪明玉最初那张普通到没什么特色的脸了。
不过,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