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宁眼睫微颤：“起来吧。”

“是！”裴深应声站起身，头却仍深深垂着。

那日沈淮序将谢婉宁交给他，叮嘱他无论如何都要护送公主平安抵达北川才行。

然而刚离开京城，大街小巷便传遍了吴江攻破了城池的消息。

谢婉宁无法坐以待毙，让整个北昭来承担她任性的代价。

她便以性命相逼，逼得裴深不得不掉转马头，赶回京城。

没能完成主子的命令，他愧疚不已，想着日后再负荆请罪，却怎么都没料到……这一面，竟是如此难见！

看着裴深悔恨愧疚的神情，谢婉宁缓缓站起身，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这动作是从前沈淮序经常对他做的。

裴深狠狠一怔，猛地便抬起头：“长公主……”

“我见过淮序许多次如此安慰鼓励你。”谢婉宁淡淡一笑，“如今他不在，便由我代替吧。”

她眉眼柔意不减：“裴深，我知晓你心底难过，但眼下不是悲戚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带人寻找淮序。”

“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所以我觉得你定能找到他，对吗？”

裴深只觉心上被重重一锤。

他茫然的眸光在沉默间逐渐坚定，就连脊背也挺直了：“是的长公主，我可以。”

谢婉宁唇角微弯：“我会如淮序那般信任你，裴深。”

也只有裴深，是怀着和她一样的心情了。

裴深领命离开，谢婉宁清明的双眸再次暗淡下来。

这间王府……太空荡了。

除了满室的寂冷，便再无其他。

谢婉宁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书房的门口。

她的思绪霎那间被扯回到一年前。

那个雪夜，正是在这里，她没能沈淮序的回答，心灰意冷地离开。

而在前往北川的路上，裴深将一切讲与她听。

这才知道，他与她竟又错过一次。

强压下心绪，谢婉宁伸手推开了门。

目光落到书桌上的那张信纸上时，她的心陡然猛烈跳动了瞬。

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她。

谢婉宁抬步走近，拿起信纸定睛看去，只见那信头赫然写道

婉宁启！

第六十五章

信是沈淮序在一个月前写的。

也就是他在梅园偶然撞见谢婉宁的那几天。

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看到最后那句“婉宁本性活泼，她欲演旁人，吾只当作陪”时，谢婉宁早已是泣不成声、满面泪痕。

她瘫坐在地，眼泪如决堤洪水般肆意横流。

甚至比那日亲眼看见沈淮序坠落悬崖，哭的更撕心裂肺。

是她错了。

她完完全全的错了！

沈淮序假意逼宫那天，谢婉宁曾说，他的爱比宫中青砖上的脏水还不值钱。

她说，他的爱随意转换，分明不可相信。

然而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在以为谢婉宁薨逝的这一年，沈淮序所经历的日日夜夜，都充斥着悔恨与痛苦。

他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曾与她在一起的日子。

想起她藏在眼底，隐晦不敢表露的爱。

想起她下意识的关怀、她受伤的眼神、她失望的神情……

那些曾经被沈淮序忽视遗忘的，都在谢婉宁的离开之后，逐渐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年少时动心的、青年时相伴的、成婚后不愿面对的爱意，全部都源于一个人谢婉宁。

所以他在信中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