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那对几乎要刺破衣袍、震翅飞去的蝴蝶骨却昭示着他有多瘦,瘦得她不得不注意冷风吹过时,布料漱漱紧贴刻画出的手臂、肩背瘦削已近嶙峋?

冷宫地偏、他便着此单衣度日?那瑟瑟发抖中怕有一半是对她威严的惊惧、有一半是冷的吧?

这一瞬,她几乎不再感激提醒她提前“冷宫慰亲”的陈相,而是涌起满腔怨恨,为甚不早点与她说?

她若循例年底才来见他,是否便只能见到一条死尸?

立在他身前,后面那两个宫侍和嬷嬷倒似比他还横宽半个身子?一股淡酸腐味从他身上飘溢出来,发上沾着草絮,那长袍原本应是浅蓝色的?洗成灰不灰白不白。

“抬起头来。”声音悠淡,但细听、似有些发颤。没人知道,她怒火已燃灼。

面前跪趴着的三人皆一动没敢动。

“翰林院花侍郎,抬起头来!”素来没甚耐心的她声音冷沉了下来。他已被废后打入冷宫多年,不堪被称父后,她虽贵为帝,亦不能称其名。

她呼的是他科考高中探花未入宫时录选的官职。

翰林院?花侍郎?那是十九年前的事了?那时年少、意气风发,那时颜薄,羞涩腼腼,那时有一腔浮华梦,以为能马蹄疾疾看尽长安花,梦醒时却是冷宫十几载?

花煜上半身依然跪趴,缓缓抬起头,脸上有浓重的恍惚,他还能到翰林院任职?他已多年未见一书卷、一毛笔了?

非循例慰亲时节被召见是祸是福?饿过头的他长时间趴跪后抬头眼前冒金星,更无力思索。他、他好想先吃餐饱饭,两天颗米未进,这些年他从没吃饱、穿暖过,他身子已虚弱到极致……

风乱的青丝间一张俊削苍白的脸缓抬现眼前,瞬间万物无声,她似穿越回童少年,他们不再远隔百步,一、二、三步回头,班驳红门边俊雅高颀的身姿,五官清晰、眉眼如画;

尽管脸颊已瘦削得将鼻梁衬得过于挺拔如刀、脸色苍白得近乎毫无血色、眼窝深陷显得眉骨过高,但、似乎这一切在他脸上全成了优点?

因为五官是如此立体?立体得近乎浓丽?无需妆扮便可入画,立体秩丽如水墨画中那朵丹红寒梅。

气质俊雅、五官浅淡那些是什么鬼?她半眯了眯眼。

论担得起俊雅秩丽,世间只有眼前这个男子。虽瘦削得失形,依然不掩其国色俊致。她的心咚咚作响。

此人间俊色,为甚、不就应该归她么?

多年来近百步距离雾茫茫的模糊、多年来宫里各种描绘他无双俊雅的碎片绯语终于变现成眼前这张脸?!

那双把着绵长睫的俊眼,迷漾着恍惚、却依然清澈如少?如落星辰?倒映着梦幻般的憧憬。

他在想甚?

他的眼里、没有她!

虽然他遵旨缓缓抬头看向她,但他眼里全然没有她!

只有一片迷惘、悲伤和奇怪的渴盼,他似乎还咂么了下嘴……

狂怒间她将他拽上大轿子。

他一路嚅喏:“皇、皇上、饶饶……”

饶甚?饶命?

搞清楚!谁要杀你?

你在冷宫被人陷害将死,见到九五之尊的女儿也不懂求救?

你眼里无一丝见女儿的欣悦? 从来、你有无思念你的亲生女儿?

她既纠结于他眼中、心中无她、又愤怒于他的不懂自救,不懂依赖她,视她为无物;

更忿忿、惊惧于自己诡异、駭俗的绮思……

一腔子无名怒火熊熊燃燃,怒火似还烧至丹田下体,花穴温灼憋胀脉动突突,直想发泄一通?

艳目余光瞥见冷宫前人影微闪,疾速朝寿宁宫方向而去。

她唇角轻扯,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