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让师父钝刀子磨人一口一口的喂,还不如我给自己一个痛快。

我接过药碗,自觉十分豪迈地一口干了这碗药,然后苦着脸朝师父张大嘴,师父轻笑一声,往里塞了两颗蜜饯,同时递给我一杯水,动作熟练连贯,一看就是老手了。

我吧唧吧唧嚼着蜜饯咽下去,甘甜顿时盖住了苦涩。

江同在一边提醒道,“大王,侯爷,宴席快开始了。”

我道,“师父,我们走吧。”

师父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你就穿这个去?”

我低头看着自己青色的交颈直裾,细棉的,只下了一次水,穿着十分舒服,没问题呀!

师父无奈道,“江同!”

江同出去,又带着两个宫娥进来,其中一个宫娥双手托着一套直裾上前。

师父拿了外袍,边往我身上比划边道,“这是水云锦,晋国的国礼,夜儿看喜不喜欢?”

水云锦?我的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与子枫重逢的情景穿着水云锦、浑身流光溢彩的白家少爷在对面叫嚣,子枫挡在我身前,最后转过身来,笑的温润道,“公子不记得子枫了吗?”

泪不自觉盈满眼眶,我“啪”地将师父手中的衣服打落。

“……”屋里顿时响起吸气声,两个宫娥惶恐地跪下去,连江同也惊骇地瞪大了眼。

师父却没有发怒,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偌大的宫殿里瞬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师父摸着我通红的眼睛,温柔轻缓道,“不喜欢吗?”

我的眼泪顿时顺着眼眶流下来,“我第一次遇到白继祖他就穿着一身水云锦,我明知道能穿水云锦的人非即贵,还是没忍住得罪了他,最后连累了子枫……不就是被调戏两句吗,我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为什么那么嘴贱,如果那天我没有出宫,子枫是不是就不会死?”

愧疚、后悔、思念排山倒海一样涌来,我突然哭的不能自已。

距离子枫下葬、白家被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来,我强颜欢笑,假作坚强,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假装子枫还活着,假装他只是去了远方。

但今天一件水云锦就将我的自欺欺人击得粉碎,子枫已经不在了,凌轩也死了独留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师父抱紧我,“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我这才知道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再想到自己刚才的无理举动,不好意思道,“师父,对不起。”

师父摸摸我的头,“没关系,师父永远不会怪你,洛凌轩和尹子枫也不会怪你,我们只希望你活的开心!”

我忍住哭腔,点头,“嗯!”

师父命人将那件水云锦烧了,我就穿着原来的青棉直裾跟他去了宴会。

宴会是为班师回朝的大将军黎九准备的,顺便迎接归顺的吴国王室,尤其是让人期待已久的吴国公主们。

“大王驾到”

“江宁侯驾到”

江同一声吆喝,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到我和师父这里来,众人行礼叩首,我欲退后两步,师父却紧紧握住我的手,让我生受了这个礼。

我眉心一跳,感觉自己会折寿里几年。

师父平静道,“平身!”

然后拉着我穿过众人,上了高台的主位。在我们身后,众人的视线黏在我和师父交握的手上,好像要看出一朵花来。

我知道有些人肯定想歪了,不过也无所谓,前两日齐国传来消息:昭烈侯府听说秦王冲冠一怒,为我抄杀了白家后,特上表与我断绝关系,将我逐出宗庙。

所以,我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管他们怎么想怎么说,无所谓的!

我淡定地在师父旁边跪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