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野的喉咙里溢出了些满足的轻哼，我只睁开了一下眼睛便望见了他眼角有了些湿润，好吧，我终于知道，我又能多活一天了。

不过我开始怀疑采用林清野对付何岱的正确性。

“不生气了？”我轻轻撸着他的背，带着未能平复的心情，话音有些喘。

林清野侧坐在桌子上，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却点燃了一支烟在我眼前晃着。

第33章 三十三、爱生恨

奇异的，林清野清楚知道，刚刚占据他心头的那些负面情绪像见了太阳的雪一样，正在逐渐化了个干净。甚至皮肤之上即将蒸发出一些蓬勃的汗，那根细细的烟燃出的白色烟雾托着他也要升腾起来。

他拨弄着打火机，试图继续做出些不屑的表情，可话音已经松快了些，“以后再敢不解释，我就用条链子把你栓起来怎么样？把你栓到我的车库里，你什么时候认错，我都不会放了你。”

说这话的时候，林清野那双染了些许意气的眸子望着我，染了血的唇微微翘着，我努力忽视这话里的威胁性，装作坦然地笑了下，“好啊。”

……好个屁，我有些想要尖叫，却实在是累了。

“迟到了。”这时候，我抬起手腕看着表，确定真的赶不上那辆车，当然，最主要还是说给罪魁祸首听的，希望能唤起一个天龙人的同情。

打火机反复开合的声音里，林清野的声音显得有些淡漠，却是轻松极了，“我司机在外面等你。”

我站起来，思考了几秒后道，“要说谢谢吗？”

“啪”的一声，打火机盖子重新合上，林清野有些淡漠的眉眼便映在镜子一般的铁皮上，我靠着桌子另一侧回过身去，吻了下他的下颌，“等我回来？”

林清野撩起眼皮，片刻后垂下了，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林清野的司机很专业，起码并没有我设想中的：你跟我家少爷什么关系，你是我家少爷第一个带上车的女人之类的话题，全程驾驶座上的那个中年男人安静地像个机器人，我也得以安静下来，偶尔望几眼窗外。

快速倒退的风景里，除了大片僵硬的绿化带外，间错着一些千篇一律的景观树木，这时候月季也快开败了，但偶尔倒有几株无尽夏还开着大丛大丛的花，并不艳丽的色彩但存在感极强。

当车子停到近乎无尽夏的海洋里时，我扣上了口罩，向山上走去。

天已经渐渐阴下来了，像灰扑扑雀鸟的羽毛，一簇簇的色彩。天气不好，夜也提前降临，空气中已经带着凉爽的秋意。无边的无尽夏花海像铺了一条长长的花毯，尽头是夏天的末尾。

冰冷坚硬的墓碑前，方严知跪坐在那里，浅色的风衣披在他瘦削的身体上，他的头发又长了很多，零落地洒在衣领处，身上的衣服完整到有些让人不习惯。

“父亲。”我喊了他一声。

方严知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却是像从梦中惊醒，陡然转过头来，使我看清了他的面容。

漂亮的眼睛微微下垂着，胸膛不规律起伏着，米白色的风衣披在他身上很合适，像在肩头落满了梨花的瓣子，近乎有些纯洁的色彩了，甚至我并不能把眼前这个人跟从前那个浪荡的伎子联系起来。

方严知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来，我被他带的踉跄了几步，很快有液体沾湿了我的脖颈。

我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墓的存在，很久之前从方严知手机上的日历表我就注意到了，可却一直懒得管。

我轻拍着方严知的背，甚至感到有些硌手了，他又瘦了很多。我眯着眼睛，看清了墓上面的名字和照片：方言妍，一个很漂亮的小孩子。

周围的无尽夏让我有些眩晕，但更让人恶心的是方严知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