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栉水母的闪烁,从来只是原始而本能的谋杀。

我曾一度诧异,不管是旅游公司还?是这些游客,到底是怎么能凭空相?信了一个“心想事成”的疯话?,就建了民宿、组建旅游团,又前仆后继一批一批地过来。

现在才发现,是先有了民宿。

有了初始的这一环,在八年时间尺度上,栉水母制造了第一起惨剧,留下了一个常人不能理解的案发现场。

对于也许在房间外侥幸幸存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活生生发生在眼前的血腥奇迹。

没有任何征兆,他们?看到了暴雨忽然出现,精准地笼罩整个民宿。极度阴寒的水中,那团暴雨是有形态和边界的,没有向外泄露一点。

水团之?中,栉水母从胃部反吐出咽管,曲折对称的器质在透明的躯壳中一起运转,猎物被绞出的鲜血在啜吸中为它们?勾勒轮廓,又因为栉水母恒定的“深潜”变成青色。

水团外,他们?首次目击了披帛云肩有着?青色长袍的“神妃”,看到了仙侍启门,看到了隐隐绰绰的亭台楼阁。

在极度恐惧的扭曲之?中,在理智崩毁的哀嚎之?中,那些人以为降临了一场专门为他们?展示的神祭。

而“暴雨”杀死?猎物后,无数细小的栉水母散溢到风中,随风消隐无踪,如同襄王梦醒神女杳然无痕。只有一具一具的浮水尸还?证实着?一切绝非臆想。

此时存活下来不会?被认为是幸运,而是神妃对信众们?冷漠的奖励和嘉许。

再去回溯,他们?会?发现神妃的足迹似乎很有条理地沿着?一条无形的路线拾级而上,一直走到民宿之?前。

就是沿着?这个足迹,为了满足“神女”的降临,他们?一丝不苟重新修建了登山的小道。即使在正常人看来,这山道笔直而上陡峭犹如登天梯,完全不符合修建道路的常理和需求。

这条道路,被八年后离开山洞的游客们?依着?路一步不敢超出地走过,牵引暴雨的行动路线留下了一条稳定的痕迹,再被八年前的人观察,并笃定为必须。

这是在最开始一切的引子,也是这个山谷中,由栉水母和游客引发的第一个“最初的闭环”。

就此,是先有了一间普通民宿,才有溺死?惨案,再才有了后来深信不疑的谣言。

然后才有了这些幸存者?们?陡然把握住“神迹”起了贪婪,建立起旅游公司;有了把后续游客们?拉进山中为心想事成做试验的种种。

而此时,时隔十六年,只有依然浓郁到可怖的水汽隔着?门扉和漫长的时光扑面而来。

我们?已经是在栉水母自然生长的第二段全新时间尺度上,由此踩着?最后的时间幸运看见?了上一批人在栉水母生命中留下的痕迹。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一开始,是没有榕树这回事的。

再回头来看民宿前的榕树,那些人为刻意?制造的生机勃勃的假象,就很微妙了。

大量的事实和近乎本能的直觉告诉我,并不是人们?躲在密闭民宿里,抵御外面的榕树。

而是人在用榕树抵御民宿里面的东西?,并且密封锁死?了民宿,不让民宿里的东西?出来。

可民宿里的,不就是那个骤然出现又隐身?的“神妃”吗?

他们?不知道栉水母的本质,也就不知道它们?只是散开归巢了,并没有一个真?的仙妃侍女会?因为召唤,就像个土地公一样?滑稽地从原地冒出来。

也就是说,很可笑地,他们?的行为逻辑是这样?的:

渴望神妃,渴望仙人赐福,为神妃严苛地规定了旅游路线。

但?他们?要把神妃控制起来,关在这个民宿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