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字面意思,那些把我们搞得肉销骨融的墙中鼠,在奔涌中也在融解自己,从中抽条出了长长长长的、稠密下垂的黑色的穗株。
那些长出来的穗纠缠在一起,互相盘绕虬结着在往天上长,呈现出一种树冠与树根上下颠倒的状态,并且深深扎根,非常眼熟,但?一下子看?不出来最终会是什么体态。
我只能模糊的感觉到?,那些穗在成熟前是遍布在墙体的裂隙中抽芽长大的,是芦苇荡血腥的结实,而更?实际一点来说,是流浪者们遗骸中残留下来、无法被墙体轻易降解腐化掉的黑色长发?。
还有,“无水之地”。
墙中鼠们似乎在把自己分解转化为并存的两种状态,前者是食肉的芦苇荡,而后者更?奇怪,像是一片没有水的大湖。墙体中的那些空腔,是不是也可以视为它已经干涸的分支水道?
而在这?个席卷大地的无水漩涡当中,墙中鼠们奔流逐猎的步伐就是它的潮汐声。
猜想总归是猜想,我也没有任何实证,也许都?是牵强附会。
唯一在我们眼前实打实发?生的,就是那阵阵奔涌的潮汐声是真的在渐渐放大拔高,并且墙体裂缝中一直有源源不断的灰红色液体反吐出来,丝丝缕缕汇集到?一起,向天穹上蒸腾,在云顶中汇集成一个巨大的锈红泉眼或者说大湖。
古人说“气蒸云梦泽”,我不知道看?到?的是否就是类似的景象。
但?此刻,亡命活下来的我们确实被它的绮丽摄住心神,全都?哑然失声,浑身动弹不得。
死寂之中,只有那些散逸出来的血丝般的液体还在墙体开裂的缝隙中蜿蜒,很快像蛛网一样爬满布结,灰红色把林立的高楼变成了一丛丛阴燃的碳棒。
不,不是血,理智在纠正说,方才墙中鼠们袭击我的亲身体验,更?接近于被某种食肉植物捕捉,禁锢在它充满腐蚀性的胃里。
所以它们才没有把我们撕碎,而是不停追赶着包裹我们。我们能幸存活下来,只是因为它们的捕食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得上温和。
那些灰红呈液态的东西,一定要?类比的话,像是某种我从未见过的藻类,像是某种厌氧的菌毯,又像是缔结在一起的血色海绵。
更?奇异的是,它们原本应该是缺乏水分不可能抽枝生长的,现在却神乎其技地把自己转化成了取之不竭的湖水。
“顾问,我不明白。”
火并仰着头呆呆地说,“它们为什么要?追猎我们,为什么要?发?芽,为什么要?涨潮?它们为什么会选择寄生隐藏在一个小区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醒过来的老?爷子动了一下,在火并的背上,看?着上方还在汇集的庞大湖水,听到?火并的问题后梦呓般叹了一口气。
“建筑设计是有服务目的的。”
老?爷子喃喃说,“所以,它们群聚着把自己搭建起来,伪装成一个小区,想要?的就是顺利发?芽?就是得到?一片原本不存在的湖?它们怎么做到?的?一定要?是小区才能做到?吗?”
他费解摇头,“想不通啊……”
我打了个寒颤,突然扭头看?他,又看?向浑身血污的叁易。
“目的,”我说,“也许可以换个同?义词,愿望?”
叁易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半晌,他轻声问,“……许愿?心想事成?”
我慢慢地,好像怕惊醒什么一样,对他点了点头。
“流浪者们把自己,在这?一刻,成功做成了最初的榕树和湖。”
我发?抖说,“所以,我们发?现的那棵榕树永远渴水,对水源会有无限的贪婪。因为这?原本是从它自己那里转化掠夺出来的,如同?饿死鬼吞吃自己,永远不会真正餮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