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还有其他账单要付,于是我决定卖掉我唯一值钱的东西我的马,巴德。我打电话给肖恩,问马能卖多少钱。肖恩说杂种马不值钱,但是我可以像爷爷那样,把它当成狗粮马去拍卖。我想象巴德被放进绞肉机的情景,然后说:“先去找个买主吧。”几个星期后,肖恩寄给我一张几百美元的支票。我打电话给肖恩,问他把巴德卖给了谁,他含糊不清地说卖给了一个从图埃勒过来的家伙。

那个学期我对学习失去了好奇心。好奇心是一种奢侈品,只有经济上有保障的人才有权享有。我的心思被更多迫切的问题占据,比如银行账户的确切余额,欠了谁多少钱,我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能卖上一二十美元。我提交作业,复习备考,但我做这些不是因为对课程真感兴趣,而是出于恐惧平均成绩稍有下滑,我便会失去奖学金。

十二月,在最后一次发工资后,我的账户仅剩六十美元。房租是一百一十美元,一月七日到期。我迫切需要钱。我听说商场附近有一家诊所,卖血能拿到钱。诊所听上去像是医疗机构的一部分,但我找了个理由,只要他们是把东西抽出来而不是注射进去,就没关系。护士花了二十分钟扎我的静脉,然后说静脉太细了。

我用最后的三十美元买了一箱汽油,开车回家过圣诞节。圣诞节早上,爸爸送给我一支步枪我没把它从箱子里拿出来,不知道它是哪种步枪。我问肖恩是否愿意从我手里买下它,但爸爸把它收了起来,说替我保管。

那就这样吧。没剩什么可卖的东西,没有儿时的朋友,也没有圣诞礼物。该退学找份工作了。我只能接受现实。我的哥哥托尼是长途货车司机,住在拉斯维加斯,于是圣诞节那天我打电话给他。他说我可以去他那里住几个月,在街对面的汉堡店打工。

我挂上电话,穿过走廊,正后悔没问托尼借钱去拉斯维加斯,这时一个粗哑的声音叫住了我:“嘿,小妹,你来一下。”

肖恩的卧室很脏。脏衣服散落在地板上,我能看见一把手枪的枪托从一堆脏T恤下露出来。书架被一箱箱弹药和一堆堆路易·拉穆尔[13]的平装小说塞得满满的。肖恩蜷腿坐在床上,双肩耸起。他似乎保持那个姿势有一段时间了,凝视着肮脏的环境。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抬起右臂朝我走过来。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但他只是把手伸进口袋。他拿出钱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崭新的一百美元钞票。

“圣诞快乐,”他说,“你不会像我一样浪费这些钱的。”

我相信那一百美元是上帝的神迹。我应该留在学校。我开车返回杨百翰大学,付了房租。然后,因为我知道二月份还是付不起房租,于是又找了一份家政保洁工作,每周三天向北开车二十分钟,到德雷珀的豪宅做清洁。

我和主教仍在每个星期日见面。罗宾告诉他这学期我没买课本。“这太荒唐了,”他说,“申请助学金!你很穷!助学金就是为这个存在的!”

我的反对超越了理性,是发自肺腑的。

“我赚的钱很多,”主教说,“交了很多税。把它当成我的钱好了。”他已经把申请表打印好了,交给了我。“考虑考虑。你要学会接受帮助,哪怕是来自政府的帮助。”

我拿了表格。罗宾替我把它们填好。我拒绝上交。

“先把书面材料准备好,”她说,“再看看感觉如何。”

我还需要父母的纳税申报单。我甚至不确定父母是否报税,但即便他们报税,爸爸要是知道我为什么要它们,他也不会给我的。我编了十几个假理由解释为什么我需要它们,但没有一个可信。我猜想申报单被收在厨房的灰色大文件柜里。然后我决定将它们偷出来。

午夜前我出发去了爱达荷州,希望能在凌晨三点左右到达,那时家里会一片寂静。到达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