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被浸泡了多少年的药气，苦得让人舌尖发麻。

琼玉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却体贴地转换了话题夸奖她：“你很像她，像她一样讨人喜欢。看得出来，她把你教养得很好。”

“因为她是一位母亲。”洛瑶忍不住开口，“您也是一位母亲，虎毒不食子，您怎么能对您的孩子……”

有天殷云度从君华殿回来，脖颈间有一圈显眼的掐痕。洛瑶问过，却被他避重就轻地转移了话题。

他不说，难道她就不会猜吗？以他的身份他的修为，九州谁能伤他分毫？

能让他受伤的，无非是身边的至亲之人罢了。

琼玉斟茶的动作顿了顿。

“你心疼那孩子？”

“我当然心疼他。如果我不心疼他，这偌大的天衍道，这冷冰冰的玄易宫，我不知道还有谁心疼他？您吗？您这个不负责任的娘亲吗？”察觉到自己语气的急促，洛瑶硬生生顿住，端起茶盏，仰头饮掉半杯。

虽然冲动，但她说的是心里话。既然说了，那也不会后悔。

本以为琼玉夫人会生气，但她的神色依然很平静，良久才继续开口：“云度一直是个很孤独的孩子，所以我很高兴你来了这里，有个人能陪陪他，他就会开心一点。”

洛瑶抿唇。

“他很难对别人提起好感，或许是因为我和他父君的原因吧，这孩子对外界总是很警惕，像一只防备的小刺猬。比起和同龄伙伴一起玩耍，他更喜欢自己待着。”

琼玉夫人抬起眼看向她，那一瞬间她的双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的心魂，完全不像一个生病已久的妇人。

“但你是个例外。我能感觉到，他真的非常爱你，洛姑娘。”

第097章 | 0097 归来

琼玉夫人给洛瑶的感觉很矛盾，虽然她总是想伤害自己的孩子，洛瑶却有种错乱的直觉，仿佛她对孩子是很爱护的。

如果琼玉夫人没有生病就好了，如果她一直如此温和慈爱，小龙君的童年也会温暖许多吧。

可是。洛瑶难过地想，毕竟没有如果。

“我很开心能看到那孩子有对他人放下心防的一天……”话音未落，在洛瑶震惊的目光中，汹涌的鲜血顺着她的唇角点点洒落在衣襟之前。

她身边的老侍女平静而习以为常地将夫人扶起，很快，医修提着药箱进来，娴熟地应对不知发生过多少次的场面。

君华殿中一阵喧哗，一阵忙碌，又一阵低语，最后归于寂静。

众人走出，洛瑶慢慢来到琼玉夫人的病榻前。

“如你所见，我已经时日不多了。”女人躺在软榻上，朝她有气无力地勾了勾唇角。

“可他特地为您寻来了佛花。”

洛瑶不解，能活死人肉白骨治一切疑难杂症的佛花，为什么到琼玉夫人这里就不起效了呢？

她心中的难过又深了一点，小龙君拥有的爱本来就很少很少，虽然和娘亲关系不好，但琼玉夫人去世后，他拥有的爱又要少掉一份了。

“佛花只能救想活下去的人。”琼玉语气淡泊地回应，她伸手朝洛瑶招了招，这次洛瑶没有犹豫，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几乎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肉裹着骨头，触目惊心的消瘦让洛瑶意识到，她早已病入膏肓许久。

她握着洛瑶的手，忽然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的真身是一株凤凰草，所以呢，我偶然会有看见未来的能力。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她对洛瑶说：“你的未来里有他，你们都很幸福。”

那次见面，是洛瑶见琼玉夫人的唯一、也是最后一面。因为很快，她就已经虚弱到不能再见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