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了视线,虚幻的事物看得太多,就会让人看不清自己。她和小龙君就像两条短暂交汇的溪流,早晚有分开的一天,她不能耽于刹那的心动,从而妄想种种不切实际的可能。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想什么呢?”耳垂一热,是殷云度朝她耳边似有若无地吹了一口热气,“我好心助人,你为何要在这里对我心猿意马?”

当啷,有什么坠地的声音。

殷云度低头一看,原来是洛瑶贴身带着的碧玉笛掉了。洛瑶被他从神禁渊掳走,什么东西也没带,唯独带走了这只笛子。

他捡起来把玩了一会儿:“这不就是只普通的笛子吗?从神禁渊带到酆都,你可真够在乎它的。”语气有些吃味。

折腾了半炷香功夫,洛瑶被裹成了一只茧,最后还是请了婢女来帮忙,才总算穿好了这条繁琐的裙子。

酆都城的夜是很热闹的,而回煞客栈之所以能成为享誉鬼城的第一客栈,不仅是因为他们周到的服务,更因为他们还有着全城最有名气的戏曲班子。

这些唱戏的生前都是名动一方的乐人,死之后被客栈老板娘网罗起来,各个唱起戏来感情饱满,多少来自五湖四海的修士一掷千金,就为了来客栈听一回戏。 ? ?

落座的二楼是视野最好的位置,随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陆陆续续上齐,楼下的戏台子也正式开唱。

这出戏叫石灰戏,讲的是生母与养母两位共同争夺孩子的故事。台上中央用石灰画了一个规整的圆,孩子站在圆内,腰上绑着一条绳,生母与养母各执绳子一段,一声令下就开拉,谁能将孩子拉出圆圈,谁就是孩子的母亲。

中间小小的幼童被东拉西拽,痛得哀哭阵阵,口中不断呼唤着阿娘,哪怕知道只是一出戏,洛瑶也情不自禁为之揪心。

殷云度本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杯沿碰到唇边,他拧紧了眉心:“包拯不是人间有名的清官吗?断案怎么如此愚蠢。”

洛瑶轻轻呀了一声:“这孩子的生母要赢了。”

孩童的生母是位贵妇人,逃难离家时将幼子撇下,是家中婢女将孩子收养,悉心养大。多年之后,这位贵妇人为了夺回孩子,一纸诉状将婢女告上公堂。

贵妇人从未做过农活,力气也不如婢女大,但争夺之下,竟然是她隐占上风。她双手握紧绳索,一下、一下又一下地将孩子往自己这边拉。

孩子脸失血色,不停叫着阿娘,不停叫着疼。养母眼含泪光,根本不忍心拉拽,双手一松,颓然跪倒在地。

台下传来一阵唏嘘之声。

殷云度蹙眉,搁了酒杯:“这养母是个蠢人吗?养了这么久的小孩,她竟舍得放手?”

洛瑶道:“龙君,她正是因为舍不得孩子,才会放手的。”迎着殷云度困惑的目光,她解释道,“幼子啼哭,连旁观人等听了都如此心碎,更何况是疼爱他的养母呢?她一定比看客还要悲痛万分。选择放手,不是因为舍得,而是因为不忍再听孩子哭叫着喊娘亲的声音。”

“妇人之仁,可笑。”殷云度撇过头去,他有些烦躁,“现在这幼子要归那贵妇所有了。”

洛瑶本来也觉得这出戏唱得叫人郁闷,但看殷云度如此较真的模样,心中又被一种奇妙的新奇填满。

殷云度在洛瑶心目中,一直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君。谁料得他看一出戏,如此投入,还会因为戏唱得不如自己的意而大发脾气。

……实在有点可爱。

剧情又有转机,饰演包拯的戏子从判官台上跳了下来:“胜负已分,我将孩子判给她!”抱起孩子,塞进了养母怀中。

谁也没料到这一幕,贵妇人愣了一下,顿时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