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沉静,瞳孔深处一片的清冽。
翌日,丞相府中,李斯站在空旷的大厅中,望着那个坐在主位上不再英俊挺拔的中年人,低声开口,“丞相近日可好。”
秦国现今的丞相吕不韦,那个早就过了不惑之年的男人抚了抚手指,眉目仍旧是一片沉稳,可是略微烦躁的情绪却从那双不再清明的眸子泄露,“好与不好,斯不知?当初,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他进宫的。”
仿若是划破多年的僵局一样,多年来不痛不痒的问话再也不能够继续了。李斯深深的望了一眼这个对于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男人,然后握了握藏在袖口深处的拳头稳住了心绪,“事已至此,丞相又何须多言。该是早做打算了。”
男人倚在椅背上,磨砂着手上的玉石扳指,“昔年著《吕氏春秋》的人,都还在。此次,虽伤却不致命。我,不会连累到你的。”他的话,说到后面,有些模糊不清,但李斯还是听懂了。
心口一缩,两相对视,默然无言。男人突然垂首笑了一下,“我老了,也看清了,昨日差人去你那里,就是想见见你。问一问,我还有机会,回到阳瞿吗?”
他抬眸,那双岁月留下了过多痕迹的眼就这么落在了李斯的眸前,直直的望着他,再也没有躲避。一时间,李斯有些恍惚,就好像还是多年之前初见的那时候,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锦衣丞相,而自己还只是初出茅庐的少年。
没有算计,只有,知己一般的惺惺相惜。突然就放下了这么多年端起来的架子,叹了一声,“会的,你要离开,自然是可以的。”
吕不韦轻笑,“如此,我便放心了。有机会,我还想去邯郸走走呢。”
李斯闻言,一阵恍惚,胸口有种苦涩的东西蔓延到心肺。邯郸……秦王子楚与丞相不韦初遇的地方。他抬眸,对上男人满带沧桑的视线,“六国归一,到时,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原来,还真是如我想的一般。”吕不韦扬起了嘴角,“他还真是个好孩子。”
……
李斯定了定眼眸,然后躬身行礼,“若无事,臣下告退了。”吕不韦摆摆手,“你去吧。”
许久未见,终究只是以这样的场面收了场,只是在李斯踏出殿门的时候,一直窝在椅子上的丞相突然开了口,“李斯,这天下,是你们的了。”
恍然间,哀鸣涌上心头。那时候,他也是对着他们这样说,可是从未觉得会这样过。而今听来,感慨万千。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终究,还是要离开了……
长长的碎石路上,李斯迈着脚步缓缓的走。阳光打在肩头,让他的身影浮在了地面上。消瘦挺拔,坚定有力……
九月,秦王夷嫪毐三族,杀太后所两子,而遂迁太后于雍。诸嫪毐舍人皆没其家而迁之蜀。王欲诛相国,为其奉先王功大,及宾客辩士为游说者众,王不忍致法。
此后,王庭后宫安,朝中稳定无事。那个男人果真和他说的一样,不受累。
旧的政权落下,新的政客上来。六国统一,国内再无可阻之势。
高渐离、雪女
待阴阳家向秦王传达消息不过几月余,秦朝上下整顿,李斯上任。秦王出兵至韩边境,无一国敢与秦相对,以之援韩。而韩王安,仍旧夜夜笙歌,未觉危机已至。
“大司命认为,应当如何?”穿着黑色袍服的男子端坐于桌前,刺绣在黑服之上的蓝色细纹显得男子更为儒雅。
一如往常,大司命摆的是与对面男子不同的姿势。男子脚垫臀而坐。大司命则是盘坐。
“我乃奉东皇阁下之命,听从指挥便是。”手置于膝上,大司命捻出一个手印,继续说道,“但,若我阴阳家有需要,还望先生……”
以阴阳家为名,绝口不提自己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