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宫以来,他第一次做服侍人的活儿,不敢稍有怠慢。

等见过阖宫上下有品阶的宫人,安顿好卧房,这一天已接近尾声。沈徽似乎有意给他适应的机会,吩咐不必上夜,自去安置不提。

一日下来,峰回路转,跌宕起伏。容与躺在床上,想着阴晴不定的沈徽,不可知的将来,不觉有了种前路凄迷的彷徨。

想想不久前,他还为得了一份采办古籍字画的工作暗自欢喜,谁料到才短短几天,就已和那份工作失之交臂。

容与想了想,大概自己和安静美好的日子,真的没有什么缘分。

然而事实和想象不同,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倒是过得颇为轻松自在。

沈徽每日除却向皇帝问安,余下的时间都会在书房翠云馆内读书临帖。

在书房里伺候,除了研磨斟茶,其余时间都是站在一旁侍立。闲来无事,他渐渐地琢磨出一个合适的距离,既不会显得逾矩,又刚好能看沈徽手中书里的文字。

只是时不时,他就要应对沈徽突如其来的发问。

有次沈徽手里明明拿着尚书,却忽然开口道,“鹤鸣与九皋,声闻于天,接下来是什么?”

容与怔忡一刻,才反应出他说的是诗经,幸而他记得底下的句子,忙轻声背诵,“鱼在于渚,或渊或潜。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另有一回,沈徽正在翻礼记,可能是想到字里所包含的礼法和释义,便突然问,“你名字是哪几个字?”

容与已有些习惯这位王爷没有规律的提问,想了一下回答道,“是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的那两个字。”

沈徽点点头,又有一搭没一搭,问起他家乡何地,家中尚有何人。

一瞬间,脑海中又浮现出隔世亲人的模样,很多年都没有人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了,宫里的人,不是主子就是奴才,并没有人有兴趣知道一个小内侍的往事。

容与记起前世温情的时刻,不觉莞尔,好在沈徽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脸上表情。稳了稳情绪,他平静克制的说,“臣还有一个姐姐。”

沈徽却没再说话,容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沈徽是因为他的话而陷入沉默。

时光匆匆,过了处暑,天气越发炎热。怀风吩咐侍女在东井亭里设好了香案棋局,供沈徽在亭中纳凉消暑。

宫人奉上了新沏的君山茶,沈徽尝了一口,夸到甘甜之味胜于以往,怀风会意笑道,“这是去年冬天,殿下让臣收的绛雪轩那两株梅花上的雪,收了这大半年也没舍得吃,就等着殿下回来,臣才特意的拿出来煮了茶。”

他口中所说的回来,是指年初之时,升平帝派沈徽为钦差,前往云南彻查云贵总督李琏贪腐一案。

那日容与在武英殿见沈徽之时,恰好是他回宫的第二天。

沈徽笑笑,随手捏了捏肩膀,一旁侍立的宫人忙拿了玉如意,在他肩上轻轻的敲着。

半晌沈徽慢悠悠道,“才刚高谦派人过来,说皇上已将我的折子发去内阁,舅舅这会子应该已经看到了,你即刻带了我的信儿出去,务必让他留李琏一条命,这个人我日后还有用。再告诉他,我要见他。让他明日朝会后安排个时间。先去办罢。”

怀风应了是,匆忙赶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