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樊芈会抱有这样的想法,全然在于自己和庄北不同,在于她没有与活对峙的能力。

她无力反抗规则,又不愿承认自己屈服于规则,只能靠否定那唯一反抗规则的人获得心理安慰,只能靠取笑庄北的不自量力说服自己,如若她不这么做,她就得背负上猎杀同类聊以生存的罪孽。

但现在她终于明白,当她觉得庄北可笑时,真正可笑的,就成了她自己,就成了将庄北视为笑话的所有玩家。

同样是为了活下去,他们这些靠杀死同类活下去的人,没有资格嘲笑那个去杀死规则的人。

站在门口的庄北,见母女两人都陷入了寂静,眼中闪过犹豫,几秒后,他还是微微叹出一口气,开了口。

“魏己,你觉得罩住你和她的仵官王面具,是什么?”

魏己愣住,脑中浮现出那张狰狞的脸谱面具,她下意识回答:“求仵官王庇佑……”

庄北道:“但对莫顾来说,那不是庇护,是困笼。”

门后的莫顾发出一声哽咽。

庄北蹲了下来,与地上的魏己视线平齐,他接着缓声道:“你将困笼当作庇护,强加在女儿身上,这是你们分歧的开始。”

“当你意识到那是困笼后,你又将自己对自由的渴望,强加给了她,这导致了你们之间裂痕加深。”

“到最后,你将血池汤泉留给了她,你以为你在做什么?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展现你隐藏起的爱?可惜她感受不到你的用心,她只知道这里有你的心血,所以她将对母爱的渴望寄托于这里,寄托于这个牢笼。你将牢笼留给了她,希望她击破牢笼做出自由的选择,但比起自由,她更渴望母爱,所以她又被牢笼困住了,这次困住她的,是你。”

魏己呆住了,她盯着那双平静得让人心凉的绿眸,眼泪都落不下来。

庄北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死后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魏己吞了吞口水,让自己干涩的嗓子发声:“这里是血池地狱,我有罪,我……”

“那你觉得,你的女儿死后为什么也留在了这里?”庄北接着问。

魏己张着嘴,想说说出同样的答案,却没办法再开口,因为她隐隐知道,莫顾不愿意听到这个答案,这也不是真正的答案。

她不回答,旁观已久的笛安替她回答:“你会来到这里,不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的罪孽,是因为你自己,你认定自己有罪,你认定自己死后会下血池地狱,但哪有什么真正的血池地狱,你只能困在这个你认知里的‘血池地狱’。”

庄北抬头看来笛安一眼,没有反驳。

“那,那她……”魏己忍不住扯住了庄北的衣角,眼中尚存最后一点微光。

庄北没什么起伏的回答:“她会在这里是因为,你在这里。”

“困住她的是你,所以你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你困住了她两次。”

这些话让魏己撕心裂肺,让她不愿承认,但她又知道这就是事实,哪怕一直到现在,她也是以这种方式困住了莫顾。

困杀笛安,排除异己,让魇中岁月无限拉长,这是她在“保护”莫顾;以自己为诱饵,让莫顾戴上面具,让所有人以为她才是死人,这也是她在“保护”莫顾;算计庄北,利用活的规则,即使莫顾放弃也要苦苦求她活下去,这还是她在“保护”莫顾。

原来这些保护,于莫顾来言那么窒息,原来一直都是她,是她在困住莫顾。

“你还不出来吗?”庄北转眸看向门内。

仓库中隐隐的泣声安静几秒,随后吱呀一声打开,露出莫顾的身影,她的脸色不比魏己好看多少,没等庄北再开口,她就主动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庄北点头,起身后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