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往别处想,仅以为鸳鸯要报老太太的恩,答应下来,便来到外面。
按贾政的意思,贾母的丧事要办得既风光,又省俭,因是抄过家的,怕人说闲话。但每日来吊丧的不是王公大臣,就是王妃命妇,想省也省不下。外面弄得贾琏手足无措,里面把凤姐儿忙得不可开交,到了第三天,到处还是一团糟。凤姐儿见上了菜上不了饭,上了饭又上不了菜,一问,连碗盘都不够数。她去找鸳鸯,鸳鸯说老太太的东西已分给二位夫人了。她知道邢夫人的借不出来,就把王夫人的借出来,才勉强够用。再支使人,这个动了,那个站下,一问,却是众丫头、媳妇没得好处,只好低三下四逐一哀求奴婢们给她些面子。鸳鸯只当银子已给了凤姐,就在灵前哭诉凤姐儿如何不肯为老太太尽心。邢夫人听见,不怪自己不发银子,也怪凤姐儿不用心。凤姐儿只好忍屈含泪,拼命支持,想争回这口气,没有银子又怎能争得来?只有李纨看出凤姐儿的苦处,因王夫人不懂家务,又不敢说,只好吩咐自己的手下人,无论如何帮二奶奶一把,助她渡过难关。好容易熬到坐夜之日,来客更多,凤姐儿勉力支持,瞻前不能顾后,邢夫人还派人来责怪她躲清闲。她一口气接不上来,两眼一黑,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蹲坐下来。邢夫人得知,反说她装病。这一来,各处更是乱哄哄的。
到二更多,客人逐渐散去,便准备辞灵。鸳鸯哭昏在地,众人忙捶打一阵。她苏醒过来,口口声声要跟老太太去。众人只当她悲哀过度,随口说的话,也没在意。到辞灵时,却不见她在场,人们还没在意,以为她哭乏了歇去了。举行完仪式,贾政与贾琏安排了看家的人,让众人歇歇,谁知琥珀、珍珠却齐声惊叫。众人忙过去看时,鸳鸯却在房中吊死了。邢夫人说:“想不到这孩子这么有志气。”王夫人叫来鸳鸯的嫂子,让她看着鸳鸯入殓,赏她一百两银子,把鸳鸯剩下的东西给了她。她磕了头,乐得屁颠颠地走了。贾政亲手上了三炷香,作了个揖,说:“她是殉葬的,不可作丫头论,小辈该行个礼。”宝玉夫妇磕了头,贾琏想起鸳鸯的好处,也要磕头,却被邢夫人拦下,说是别折得鸳鸯不得超生,只得作罢。五更时,送殡的亲友络绎来到,辰初时起灵,送到铁槛寺。凤姐儿只得挣扎起来,领人看家查夜。
包勇被罚看园,寸步不离,闲时就打拳使棒。荣府虽说人手不够,贾政也没想到用他。黄昏时,他锁了园门,道婆与妙玉要过去,想去陪惜春说话,包勇说什么也不放二人过来。两个看腰门的老婆子却说好说歹,放二人过来到惜春处。惜春请妙玉吃了茶,与她下起围棋,直下到四更天,道婆和丫头们早各自睡了。却在这时,忽听外面一阵乱喊:“有贼!”又听屋上瓦乱响,却是贼人在房上揭瓦砸追赶的家人。众家人不敢上前,只是乱喊。忽听一声大喝:“不要放跑一个,都跟我来!”众人看时,却是包勇提棒赶来。众人虽壮了胆,仍不敢上前,包勇一纵身上了房,抡棒与众贼厮杀。不一时,他一棒打翻一个贼人,呼通摔下房来。众贼害怕,慌忙跳墙逃窜。包勇大呼小叫,穷追不舍,众家人远远跟在后面。包勇忽被东西绊倒,起来看时,暗处有几个箱子,抬头看,贼已翻外墙跑了。众人见了箱子,松了口气,打开看时,都是空的,不由齐声叫苦。
在外宅守夜的贾芸、林之孝赶到内宅,见贾母的房门大开,几个箱柜被盗一空,怒骂在内宅守夜的女人。二人再四处巡查一遍,各处都没丢东西。来到惜春处,惜春被吓昏过去,刚刚救醒。众家人说:“幸亏包大爷上房,打倒一个。”二人提灯看那死尸,好像是周瑞的干儿子何三。林之孝忙派人报案,营官来到,验看了现场,众人说:“来的不是贼,是强盗。”营官怕担责任,只说是贼,要是强盗,能打不过姓包的?快报失单。贾芸回到上房,凤姐儿已抱病过来,因鸳鸯已死,谁也不知少了什么东西。